第179章 梨花白雪(一)(2 / 2)
程眠端着酒看向众人,“这杯酒,敬大家。”
“今夜尽兴,不醉不归!酒钱,我这个程家家主包了!”
“好!程小姐!我敬你!”贺长翊应道,端起酒杯回敬,一饮而尽!
多日烦闷尽化在酒中。
陆十六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举起酒杯,杯子转了一圈,干巴巴道:“敬程姐姐、赵姐姐、二师兄、五师兄、姚兄、洛姑娘……还有姜少侠!”
这一圈跟点名似的,也不要他们回应,陆十六蹙眉把杯中酒香浓烈的九酝春喝了干净。
小小年纪,烦恼不少。
远处长街尽头传来一声巨响,烟花炸开,百姓们庆祝的欢呼,无数欢声笑语像一个大浪打过来。
所有人都无可避免被浪打中丢失所有理智,就今夜什么都不想。每个人心中燃起一团火,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桌上的酒盏一杯杯被倒满。
陆十六喝得最快,醉得最早,他一下奔到护栏边,丢了腼腆害羞,对着远处的烟花大喊,“我想吃馒头!”
“我想吃馒头!”
向融扶额叹了一声,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陆十六居然会发疯了。
姚镜双喝得脸很红,撑着向融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来,“陆兄喊得好!吃馒头!”
“馒头厉害!大声点!”
程眠喝醉了,但站在栏杆边依然是世家小姐的模样,端庄稳重,她喊道:“程家包所有的馒头!”
“来程家,人人有份!”
姚镜双欣喜,“程小姐大义!我一定要写在话本中,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
“都知晓!”
“天门剑宗也包!我贺长翊包了,包了!大家人人都有馒头吃!啊——”
“想吃糖馅的……”洛晏趁乱说了一句。
陆十六豪横道:“包满!全是糖!”
“好!啊——”
几人搂作一团乱叫起来,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从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他们对天门剑宗,程家都有所耳闻,但没人会把疯疯癫癫的几人和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吹牛嘛,加头衔是常有的事。
场面混乱。
剩下赵子衿向融姜寂洲还算清醒,目光盯着几人,只等他们疯够了再带回去。
但几人偏不如他们的愿,伸手就拉起几人一起跳起来,最后几个少年人趴在栏杆边等着远处的烟花再次炸开,然后大喊一声。
乱七八糟,许愿的许愿,乱叫的乱叫。
正在吃饭的其他人可谓叹为观止。
周边的桌子换了一桌又一桌的客人,只有几人一直待在原地。三个清醒地人守着他们。
向融几乎能预见明日镇里的人会如何议论今晚的事。
但是,管他呢,这里没人见过什么天门剑宗的弟子,也没人见过程家家主。今夜他们很过瘾就是了。
陆十六正在和姚镜双数馒头闹着要喂饱镇上所有蚂蚁,两个人趴在地上找蚂蚁玩得不亦乐乎。程眠和洛晏比较安分,就是偶尔说几句醉话,小闹一下。他们照顾得过来。
贺长翊喝醉了就开始哭,到处找赵子衿,大喊大闹,但赵子衿刚下楼去买解酒汤刚好不在。他一路摸到姜寂洲身边,“姜兄!”
他嘴一扁哇的哭出来,“姜兄!”
向融扶额:“……”
姜寂洲吓一跳,让洛晏靠着旁边柱子,扶着贺长翊往边上退了退。
贺长翊抱住姜寂洲的手臂,“我好想说话,要憋死了!我要说话!”
姜寂洲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说吧,我听着。”
“我好想子衿!子衿,我的子衿!”
姜寂洲忍不住笑出来,“……赵姑娘待会儿回来。”
向融附和,“长翊,你别哭,待会儿赵姑娘见你这么幼稚,多丢人啊。”
贺长翊止住,呆滞了一会儿好似真的怕赵子衿会因为这样就不要他,他突然道:
“你们别告诉她这个!”
向融道:“嗯。”
姜寂洲也点头。
贺长翊忍不住赞扬,“姜兄,师兄!你们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
“姜兄,若我有你一半厉害早点发现端倪,老太太和那些村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他们不该死的。”
这话让姜寂洲和贺长翊微微一顿。
贺长翊今夜想这么疯,大概就是因为长生鼎和李老太太的事。
提到李老太太,姜寂洲心情复杂,他道:“当时那种情况,换其他人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的。”
“姜兄,你真很会开解人。”贺长翊还是失魂落魄,随意地躺在台阶上,“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爷爷说要给我炸花生吃,他还答应我放很多糖,很甜很甜……”
“可是吃不到了……”
“我好没用,”贺长翊又多愁善感,擦擦眼泪又继续道:“这一路要是没有你们,这些神器我可能根本拿不到,我还好意思沾沾自喜!怪不得阿爹不喜欢我,想来是早就看透我了……”
向融有些心疼,“长翊,师父肯定是爱你的。”
“师兄,不会的,阿爹根本不喜欢我。”贺长翊摇摇头,看向姜寂洲,“姜兄,若你是阿爹的儿子,他肯定很喜欢你……就像他喜欢镜尘一样。”
姜寂洲没有搭话,听到镜尘两个字,还是从贺长翊口中说出来的,当真让他不得不想起在天门剑宗那些日子。
“姜兄,你知道吗?”贺长翊看着桌上那碗他吃了一半的汤圆,“汤圆,我最讨厌汤圆!”
贺长翊不禁想起小时候,贺渊总会亲手为镜尘煮好汤圆送去,而他只能在厨房里和其他弟子喝一样的,贺渊那里多一碗都没有。
他那时候会想,是不是他不够好,贺渊才这么不喜欢他。可是根本没有答案,贺渊的偏爱毫无道理。
他只能强迫自己表现得毫不在意。
“我知道镜尘过得不容易,我也知道不是他的错,但是……”贺长翊顿了顿,“我就是讨厌他,也嫉妒他……”
“这样是不是太下作了?”贺长翊道:“说一千道一万,镜尘的族人始终是天门剑宗杀的,阿爹给他多些关心也是应该的。我不该这么狭隘……”
“可我做不到,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怪不得阿爹要这么对我,是我活该的。”
姜寂洲安静听着,安慰道:“他既然抢了你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不可以恨他?”
“你又不是捅了他一刀,这些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他已经占得便宜了。这些跟狭隘下作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理所当然。”
“人生在世,何不活得痛快些?不必苛责自己。你若想,下次见他捅他一剑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