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云鬟湿(2 / 2)
陶会微微叹了一声,轻轻拨开贵妃的手:“娘娘回去歇息罢,此事暂且是了了,但后面如何,就未可知了。”
贵妃深深呼吸,定了定神,挺起腰背,重新回到了惯来的姿态。
燕王纵是再有能耐,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毕竟还是贵妃,只有皇帝能责罚于她。
他定然不敢对她如何的。
贵妃呼吸颤了颤,强装着镇定。
陈玄嗣抱着人上了马车,小人裹在大氅里,靠在他胸前,温软的呼吸喷洒在衣襟上,轻得可怜。
“蔺玉明。”陈玄嗣揉揉她的脑袋。
直到现在都没见人吭一声,这是嗓子都哭哑了?
再叫一声,还没听见应声的时候,男人发觉不对了,把人从怀里扒下来。
玉明闭着眼,脸颊通红,呼吸微弱,一摸额头滚烫得吓人。
这是早就昏迷过去了。
马车一路赶回了燕王府中。
女医在里间诊治,陈玄嗣在外间的梨花木椅上坐着。
闻谨行站在一旁汇报:“贵妃有个弟弟,向来不学无术,惹下的祸事并不少,杀人放火,强抢强卖,被御史弹劾过多次,都被贵妃压下来了。”
陈玄嗣胸腔里的怒火愈烧愈旺。
他好好养着的小雀,他都没舍得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被人欺负成这样。
“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痛的。”
陈玄嗣手里端着茶,冷笑一声,“该让贵妃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是不是足够痛彻心扉。”
当夷站在旁边,后脊一凉,这事做得够狠,够绝。
闻谨行应了声是,转身下去办了。
女医走出来后,开了一副方子,说并未伤到根本,待烧退了,再休养几日,身体不会有大碍。
陈玄嗣让人去熬了药,进去瞧了一眼就出来了。
玉明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桌案上摆着一碗尚且热气腾腾的粥。
她挣扎着爬起来,一口一口地吃下,而后掀开衾被,慢慢下了床榻。
天色已经晚了,里间黑着,玉明也没点灯,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摸索出去。
很安静。
玉明以为没有人,却突然发现,外间的桌案上点了盏灯。
男人坐在梨花木椅上,从眉眼一直到肩膀腰身,都落在光影中,仅仅是坐在那里,极其优越的身材和外形,都足以吸引所有目光。
他一手撑在额前,一手翻着公文,朱笔肆意横批,是在处理公务。
玉明静静地望了望,怕打扰了他,没有走过去,转身往里间走。
“躲什么?”
椅子上传来声音,玉明回过了头。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她,起身向她走过来,手里的朱笔一扔:“怎么见了我就跑?我能吃了你不成?”
玉明脚步顿住,看着面前的男人,安静地摇了摇头,轻声解释。
“没有在躲你。我以为你在忙。”
他太高了,她要仰头看着。
脖子有点酸。
陈玄嗣低头瞧着眼前小人儿,她神色还是恹恹的,瞧着还没大好,他擡手摸摸她的脸,玉明身体一僵,没有躲。
“还有点发烧,不去床上躺着睡觉?不困?”
“不困的。”
玉明轻轻摇了摇头,望着他,小声道,“睡太多了,睡不着了。”
“药喝了?”
“喝了,粥也吃了。”玉明顿了顿,垂下了头,声音很轻,“谢谢你。”
陈玄嗣盯着她,小人站在他面前,长发乖顺地垂下来,她低着头小声同他道谢,真的很乖,又很好欺负。
他目光沉了沉:“大夫说了,要多喝水,多动一动,出了汗烧就退了。”
玉明擡起了头。
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办法不听的。可是,她现在好累,不想动。
玉明想努力商量一下:“我多喝点水,包在被子里,可以吗?这样,也可以出汗的。”
“累?不想动?想去睡觉?”
玉明点头。
“可你不是不困?”
玉明迟疑一下,只能硬着头皮狡辩:“不困,也可以躺在床上。”
陈玄嗣捏她的耳朵,眸光暗沉。
“既然你又不困,又不想动,还想躺在床上,那就正好做点别的。”
玉明疑惑地看他。
而后被剥了个干净。
“……混蛋。”
她趴在床上,眼泪掉了下来,沾湿了被角,骂人的声音都小得听不见。
陈玄嗣把人捞起来,“不喜欢趴着?喜欢躺着?”
“都不喜欢……”玉明哭着恳求,“我想睡觉,让我去睡觉吧……”
“你不是说你不困吗?”
“困,我困了……”
“出一出汗,烧才能退,又不用你动,躺着就行了。”陈玄嗣随意地笑着。
真是好混账,好不要脸的话。
玉明咬着唇,眼睛红肿了,连哭声都小了。
陈玄嗣抱着人翻了个身,凑近她耳边,亲她的耳朵,要她再放松一点,很混蛋地笑了笑,“里面好紧,好烫。”
玉明遮住自己的脸,觉得耳朵都不能要了,他好过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弄醒的。
陈玄嗣抱着人,望了望怀里人汗湿的额发,安安静静的睡颜,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珠,心里一阵舒坦。
他摸了摸她的头,她睁开一双红红的眼望他,眼睛雾蒙蒙的,快要睁不开了,却还强撑着看他。
陈玄嗣挑了挑眉:“看来效果还不错,烧都退了。”
玉明转了个身,将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他,再也不想转过头看他了。
“……坏东西。”她哽咽。
陈玄嗣餍足了,心情都舒畅了,也没发脾气,摸她的小脑袋。
“这几日我可能要去宫里没空陪你,你就乖乖待在府里,不要乱跑。”
陈玄嗣就是想把人带进宫里,都不想带了,还是让她乖乖待在家里,免得又被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了。
玉明想起今天宁王侧妃说的话,请她过几日回蔺府去一趟。
她其实并不想答应。
可宁王侧妃说,玉明母亲留下的那个镯子还在蔺家,最好还是回去取一趟,毕竟是母亲的遗物。
那个镯子,玉明真的很想拿回来。
她咬了咬唇,转过了头。
陈玄嗣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要求他。
“怎么了?”
玉明擡头看他,小声问:“如果,我这两天回蔺家,你一起吗?”
陈玄嗣每回餍足了,都很好说话。
可这次他没答应:“我这几天有事,不能陪你回去。”
玉明没想到被拒绝了,垂下了头。
好难受。
陈玄嗣摸她的脸:“我让闻谨行陪你一起回去,有什么事,让他找我。”
“一定要他吗?”
玉明眼泪止住了,她觉得闻谨行好冷,小声商量,“可以让当夷陪我吗?”
“可以。”
翌日,蔺府门外,管事还有蔺府的一众人都已经早早候着了,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
燕王妃,宁王侧妃都要回来。
玉明下马车前,已经听到了蔺府门前的喧闹。
宁王侧妃比她先一步到了。
玉明从马车车窗向外看去,帷裳掀起了半角。
宁王扶着宁王侧妃下了马车,两个人携手往蔺府门前走。
还没走到跟前,蔺老夫人已经走下来,一口一个心肝儿把宁王侧妃搂在怀里,两人哭成一团。
旁人见了这幅场面,都在默默地抹泪,宁王不知说了什么,一众人又笑起来,和乐融融。
玉明安静地放下了帷裳,搀着琉璃的手下了马车。
蔺府门前的众人都看了过来,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就七娘一个人回来?这么重要的日子,燕王连面都不露一个?
看来,这日子,着实过得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