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隐匿下(一)(2 / 2)
他并不认得此人,只看衣袍所着之色乃是某街之上的巡尉。
“李女师,是什么意思。”
女师二字一出,只见那跪伏于地的郎君面上骇然,撑地的手已经发软。
“女师……”
东都近日,来了两位长安贵人。
一位是长安嫡公主,另一位则是她身边的一位女师。
他脑中轰然一声,擡起煞白的脸望向不远处。
那是,清河公主。
亦是那日街道之人他所遇到的帷帽女娘。
“行刑吧。”
清河举着制书道。
甬道外的典书见状,颤颤巍巍地弯着身子拱手。
“还请……移步班房。”
下一刻,跪于地的巡尉便被拖着架上刑台。
班房案上的刑具擦得发亮,内里封了窗,架前的火炉烧得滚烫。
蓝衫衣袂荡过火光,王文光的斥问便砸了下来,“这人所犯何事,李女师竟是不走任何规矩对他行刑!”
“王法在那儿。”
李知指着清河指尖的制书,她转过身,面容间印上火光的跳动,“此人知晓东都盐税太多事,王少尹便在一旁同我们一齐听着吧。”
她的声音慢慢自前传来,“这应是比审讯外面那些攀咬少尹之人,有用得多吧。”
王文光目眦欲裂,盯着架上正面露惊恐之人。
“就不劳烦东都衙狱的人动手,此刑,我亲掌。”李知偏目朝谢愈笑道,“谢给事问话。”
只见房中官吏皆是微妙神情,垂手无措地觑眼望向王少尹。
王文光坐在那儿,腕子上的佛珠转得作响,谢愈便已经开口。
“河南府卖盐可是一人包揽官盐和私盐买卖?”
架上之人咬着牙未吱声。
耳中顷刻传来一声惨叫。
“啊!!!”
李知手中烧得噼啪作响的铁器贴上架上之人单薄的衣衫,随即一同落下的,还有谢愈重复的审问。
“河南府卖盐可是一人包揽官盐和私盐买卖?”
木架被撞得作响,滚烫铁器与皮肉的相贴令人痛得扭曲。
李知淡淡地望着他,“再不说,我便要朝腹部落下去了。”
巡尉抖着脖子擡眼,只觉身前的女师如阴曹地府里的鬼魅,不出几刻他就要丧命于此。
“我……不知道……”
“啊!!!!”
似要穿透皮肉的疼自腹部散入四肢百骸,钻心得疼。
李知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手便已经动了。
这是个干净的刑罚,血水不会留在地上,只会烫焦伤口,闻着自己身体被烤炙的味道,感受火烧窒息的疼痛,便是在意志坚强,也熬不住。
“一个小官小吏,死了对于王少尹来说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李知放下铁器,将搁在案上的水,泼向那还剩一丝微弱喘息之人,“怎么,你这辈子,是为能让王少尹亲手杀死你而活么?”
“李女师。”王文光的眸暗下来,“这话是什么道理。他说不知道若是真不知道,女师岂非刑逼!”
他兀自冷哼一声,“今日也算是让我开了眼,长安来的这几位倒真是蛮横霸道得很!”
“王少尹莫急。”李知扯笑,擡手又舀了一瓢水泼向架上之人的脸。
“且听他说。”
如药膏般的凉水覆身,巡尉喘着气擡头,水珠模糊着眼前的视线,他只能望见李知的一个模糊而立的身影。
随即是一道柔和嗓音,“实话能少很多痛楚,你可千万,想清楚在回答。”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慢慢移目望向不远处,坐在一旁冷眼瞧他的少尹。
那是恨不得他死在此处的目光。
“三。”
身前的女娘已开始倒数。
“二”。
他张了张唇,心中是恨的。
他既不想替王少尹白死在这狱中,也不想让这长安来的四位知晓答案。
“一。”
话毕,炙热的铁器朝着方才的伤口烙来,容不得他反应,扼在喉中的话已经吐出来。
“我说!”
李知的手顿在空中。
“我说……”巡尉虚弱喃道。
“是,官盐私盐皆是系在一人身上……”
“这是刑逼!”王文光顷刻起身,目中愤然。手中的佛珠因这动作而挣断,倏然散落在地。
“王少尹。”清河盯着他淡然叫了一声。
“贵主!这样的刑罚倘若他不说出个是字来,女师如何会停手!”
“谎话连篇者,不配停手。”于参坐在后处不咸不淡地开口。
“你!”
“想来有件事忘于王少尹说了。”清河望了眼地上散落的珠子,“我与三娘入东都较早,在路上碰上一群官吏撞撒了老翁的盐,却因为不愿赔钱要将人当做私盐贩子抓去。”
清河撩目望向架上之人,扬声叫他的名字,“胡序,我说的,可有假?”
“是实……话……”
她颔首接着道:“而后胡序赔了一百一十文。”
“敢问王少尹,一直口中喊着抓私盐贩子的官吏为何会赔私盐的价钱!”清河擡目诘问,“一个经手抓捕私盐的巡尉所认下的话,可信之度究竟胜不胜得过狱中的庶民!”
王文光张口,说不出话。
东都那边圣人隐瞒贵主与女师启程消息,二人到了好几日才从长安传来,这两日贵主到底都瞧见些什么,他根本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