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2 / 2）

“景杭。”司马柔对去而复返的卫执颔首示意。

卫执沉默着走向前，半跪于司马柔身侧，微微垂首，将手中的漆红木盒举过头顶。

这个木盒看上去极不起眼，却令一些人颇感不妙。

司马柔郑重其事地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块碧色玉玺，她将玉玺高高举起，环视众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在此，见此物如见帝王。”

在众人尚且对眼前局势思考不及时，袁太守便推开搀扶他的仆人，俯身跪拜，高声道：“臣，湘州太守袁擎望，参加陛下。”

方如诲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双眼微瞪，出于江湖人的某种“矜持”，只是半跪于地，辅以内力朗声道：“草民方如诲，拜见陛下。”

他的声音瞬时传遍灵堂上下，许多神情犹豫，态度不明的江湖中人此时也一个个屈膝半跪，喊出拜见陛下之语。

尽管事已至此，某些在湘州盘踞几代，势力不下于昔日柳家的地方大族仍旧心有不甘，想要质疑司马柔手上这不知真假的传国玉玺，却突然惨叫一声，纷纷五体投地。

是叶轻舟动了。

她仍然端坐于旁，却微微擡起手掌，朝人群中释放出了重若千斤的法力，压的那些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整个灵堂唯有司马柔和叶轻舟没有屈膝跪地。

司马柔见状侧首，回以叶轻舟一个感激的微笑。

然后她以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语调，发布了此生第一条真正意义上传遍天下的召令。

“汝南侯司马商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于先帝猝然宴驾，朝局混乱之时，悍然起兵攻入洛阳，屠杀忠臣良将，挟天子以令诸侯，谋逆不臣之心天下皆知。”

“今敕封卫湘侯义子司马晤为世子，令其以湘州为据，整军待发，攘除奸凶，恳邀天下各州忠贞之士，共立勤王之勋！”

“此令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

司马柔的语气激昂，挥斥方遒，从今日起，她又一次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司马晤听完司马柔的话，心中震荡不已，至少在此前，他最大的愿景也不过是执掌湘州偏居一方，但是司马柔显然不会止步于此。

于是他垂首，向给予他正统合法性之人俯首称臣：“臣司马晤，谨遵召令。”

……

夕阳西沉，晚霞漫天。

叶轻舟立于城墙之上，目送卫灵城的军士们策马远去，他们正带着经由文士幕僚润色后的讨逆檄文，奔向各州。

或许这道檄文并不会得到多少响应，但至少，司马柔一直都占据着道德制高点。

与此同时，司马柔也终于前来赴约。

她一上前，便对叶轻舟俯身施以大礼，面色肃然，态度极其庄重。

叶轻舟没有拦她，语气带笑，明知故问般反问道：“长公主这是做什么？”

感受到叶轻舟语气中的调笑，司马柔有些如释重负，旋即失笑，轻声说：“这么久了，还从未真正正式拜谢过您，也，从未道歉。”

“道歉？”叶轻舟凝视着她。

“利用您的力量和青天宗的威势。”司马柔言简意赅。

叶轻舟不答，目光再次看向锦绣山河。

“你知道我会帮你，在我出现在卫湘侯灵堂那一刻，对吗？”沉默片刻后，她才开口。

“是。”司马柔与叶轻舟并肩而立，感受着同样的晚风：“那时我突然明白，您究竟想要什么。”

“湘州不会乱，这天下的乱局终有一日也会终止，叶姑娘，这也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叶轻舟又笑了，两人四目相对，她从司马柔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想要匡扶正统，想要救出被汝南侯拘禁控制的幼帝。”

“是。”

“那这个呢？”叶轻舟擡手，遥遥指向满目锦绣山河：“你想过吗？”

司马柔定定看着叶轻舟，她似乎并不意外叶轻舟会是第一个看破她的心思的人，或许也只有叶轻舟能看破。

于是她阖上眼，脸上突然显露出极其孩子气的天真笑意，第一次真正卸下满身防备，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想过，现在也想。”

叶轻舟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别总是叶姑娘长叶姑娘短了，我既然叫你倚纬，你也唤我一声轻舟吧。”

司马柔默了默，眸光盈盈，轻声道：“轻舟。”

“会吹笛子吗？”叶轻舟又问。

得到司马柔肯定的回答后，她摊开手掌，一根骨笛随着流光出现在掌心，叶轻舟将骨笛赠予司马柔：“朋友间的礼物，吹响它我说不到会出现哦。”

司马柔接过骨笛，目光透露出不舍，说出口的却是陈述的语气：“你要走了。”

“是。”叶轻舟说着，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点点流光随风飘扬：“你有你的战场，我也该奔赴我的了。”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倚纬，道阻且长，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