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扬州（4）（2 / 2）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我低估了凡人，也低估了你由他们而生的恐惧。”

黮浊不屑：“恐惧？明壹，你在说什么梦话，你觉得我恐惧这些命如草芥的凡人？他们虚伪丑恶，贪生怕死，实在令我生厌！”

明壹没有反驳黮浊，她轻声道：“看来你还没意识到。”

“什么？”黮浊不解。

“你如此厌恶凡人，但你的所思所想，却越来越与凡人趋同。”

“爱恨嗔痴，生老病死，凡人弱小丑恶，却又坚韧美好，你见到的越多，受到的影响越大，也就越恐惧。”

明壹向黮浊靠近，语气愈加客观沉静，更像是在剖析自身：“恐惧这无法控制，肆意生长的情感，这些情感让你贪恋蓬勃的生命，厌倦无尽的孤苦与责任，也惧怕……既定的结局。”

黮浊闻言心头巨震，他抿唇定定凝视明壹，眸中情绪翻涌：“你……你早就参悟了？”

明壹颔首，天机不可泄露，他们虽然参悟了自身的命理，却都默契地不去点破。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要处处与我为难？我绝通天地，阻断法则完善，都是为了我们！”黮浊压抑怒气。

明壹默了默，和黮浊不同，她参悟自身命理后，并没有什么感触，并且轻易接受了这个结局，从前她疑惑黮浊的行为，却从没有将此与天道、他们的命理联系起来。

直到她似从前的黮浊般，游走红尘之后，才在猛然间福至心灵，洞悉了黮浊的想法。

短暂静默后，明壹好似劝解黮浊般：“大道无情，运行日月，你我同源，只是天道法则不足时的产物，不应有私情。”

黮浊听罢低声笑着，神情嘲弄：“大道无情，好一个大道无情啊。”

“可你如今似乎也没有做到。”黮浊伸手拨开星海云雾，人间的惨状显现，他指着大地上被冲天青芒覆盖的区域，语气讥诮：“奉行大道无情的南斗神君，也有偏爱之人。”

明壹没有反驳黮浊，她想起华容无意间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脸上忽而有了笑意，她语气轻快道：“是啊，这太难了。”

“所以，我会去亲眼看看，她所说的那个世界。”

“或许，我能找到答案。”

明壹话语中的释然令黮浊颇感不妙，他警惕心骤升，下意识远离明壹。

但他终是慢了一步，明壹与黮浊此番对话并不是要同他辩出是非，只是在转移黮浊的注意力，为自己布下阵法拖延时间。

“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明壹启唇低诵，十指翻飞，眸中金光轮转，霎时间，星河震荡。

以明壹为中心，上至倒悬长河的金色流萤，下至山川大地的真蕴元气，通通朝她而来，磅礴的灵力汇聚成一个漩涡，飞速旋转奔涌。

在一刻，明壹便是此方世界万事万物的一，她以自身为锚点，将整个世界的灵气汇聚。

“你要做什么？！”黮浊大惊失色，他感受到自身的灵力正被漩涡牵引掠夺，疯狂流逝。

从前黮浊再如何疯狂，也没有想过不惜一切毁灭明壹，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基石，在天道不全的情况下，他们的灭亡，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灭亡。

“停下！你要毁了这个世界吗？”黮浊大吼，竭力维持自己身形不散。

“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明壹还有心思对黮浊笑了笑，她立于漩涡之中，承受着整个世界的压力，身形在磅礴灵力的肆虐中，渐渐透明残缺。

“黮浊，谢谢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我们没有资格去毁灭她。”

明壹说完，双手合拢，与此同时，一株金莲从震荡不止的星海中生长而出，将黮浊禁锢吞没。

“在我找到答案之前，请先沉睡下去吧。”她话音落下，身形再也无法维持，缓缓化为流萤飘逝，她周身飞速旋转的灵气更是在刹那间化为虚无。

黮浊伸出手，想要制止这一切，但他也同时失去了全部意识，随着金莲陨落极北之地的严寒之中。

震荡的星海骤然回归平静，天崩地裂之状似乎也在一瞬间停止，但由于灵气的耗竭，星海之上倒悬的生命长河滞缓流动，天地间缺乏真蕴元气，无论仙鬼妖精，都失去了灵力来源，唯有选择沉眠，以此避免陨落。

明壹记忆中的残卷在此戛然而止。

谯安睁开眼睛，她擡手按住自己狂跳的眼皮。

明壹，你究竟做了什么？

“叶姐姐！”杨尧的声音打断了谯安的思绪，她侧首，见杨尧跨出青鸾观，向她奔来，手中还捧着一叠泛黄的纸卷。

“我问了道观里的道长，他说静虚道人不在观中，月前便出观云游了。”杨尧语气有些失落，她注意到叶轻舟的视线落在自己怀中，立刻将纸卷递到叶轻舟面前：“这是我上香后向道长讨来的静虚道人的笔墨。”

她语气有些赧然，不好意思道：“我想着叶姐姐你法术高强，或许能通过这些东西寻到静虚道人的去向？”

叶轻舟点点头，她接过纸张，心念一动，泛黄的纸张立刻燃烧，一副昏暗血腥的画面随即虚虚出现在空中。

“这是静虚道人？”杨尧瞪大眼睛，她还没来及看清画面中躺着的人是生是死，这幅景象就消失了。

叶轻舟辩明了静虚道人所在的方位，眉梢微挑，目光投向江都城内方向：“看来这位道人遇到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