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乱如丝泪洒枕衾(2 / 2)
只是开始意识到,若真是自己引来了山匪,害得那么多香客遭劫受吓,还伤了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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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内一件禅房。
“大人,死了僧人和尚共八人,属下们一一查看禅房,发现少了些舍利子、金器和佛教的抄本,正在追查。”
“那些山匪呢?”
“已经让人秘密潜入山寨后方,天一亮时便可一举攻下。”
卫玠转过身,看着眼前一袭劲装的黑衣男人。
此人是崔护卫,原先受了卫府恩惠,得以考中武进士被选拔进宫做护卫,后来阴差阳错之下,被圣上指派给卫玠,听他指挥。
“知道了,下去吧。”
“大人......您的手?”崔护卫的视线下落,卫玠的左手手背上,似乎被剑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卷起皮肉,又淋了这么久的雨,再不医治恐怕要生出疮疡。
“无事。”
卫玠背过身去,想起他骑马奔来路上,路过真历亭,忽然被一蒙面贼人拦住去路,他们很快缠斗起来。
那贼似乎有意把他往亭内引,卫玠自诩武艺高强,世间鲜有人出其右,正要去探探他什么目的。
刀剑相击,淬出火花,卫玠一脚将贼人踹落,忽而黄土扬起,迷了视线,他却敏锐捕捉到刺来的锐物,正要擡剑相抵时,
雷电劈过,一片白光间,叫他看清了锐物模样。
一根镂空云纹金凤样式金簪。
暮春三月,乱花纷飞,船身轻晃时,他同样见一个姑娘戴过。
等卫玠回神,贼人早已跑远,手背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伤,冰冷刺骨的雨水陷进皮肉里,就像恒久无法剔除的杂质,叫他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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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禅光寺重归宁静,没人再提及昨日发生之事,好像那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卫府的马车停在寺门外。
“夫君呢,他不回去吗?”窦绿琼掀开马车帘子,问执马鞭的丹湖。
“公子还有要事与主持商议,娘子昨夜受惊了,先跟我们回去吧。”丹湖温声细语,似乎知道她的不安。
不知怎得,窦绿琼心里突然想到一句话。
至亲至疏夫妻,莫过于此。
“那你能不能让碧山告诉公子,便说是我问过,他手上的伤,还疼么?”
“娘子放心,我一定让他去说。”
窦绿琼坐了回去,低低叹了口气。
心里不住想着昨日她带出去的那几张黄麻纸,原来那小僧说的话,都是骗她的。也不知那根簪子,难道真惹了什么祸事?
她想向卫玠问个清楚,可是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
自己一个人瞎想,没用,想不明白。
其实她原没有什么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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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华寺。
特供贵客小住的院落内,袁荆坐在床沿,细致地喂汤药给床上的人。
竹帘外,一本抄本安安静静躺在四方桌上,仔细看去,微微泛黄的边页处,洇了几滴血点,缓缓扩散出去。
直到一碗汤药见了底,袁荆端来一碟蜜饯,却被徐韶挥手推了出去。
“还在生我的气?”
卫玠猜得没错,昨日徐韶约见他,正是袁荆的授意。目的是拖住卫玠,好让山匪们有机会在佛寺内寻找抄本,交予他销毁。
就连那编故事哄骗窦绿琼的小僧,也早已被袁荆收买了。
“那后山围攻你们的山匪,真不是我安排的。你怎么疑心我都好,只有一点,你不准疑心。那就是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做赌注。”
袁荆放下蜜饯碟子,说得认真,恨不得将心肝肠肺一一掏出来给她看。
成婚五年了,他是怎么对自己的,徐韶心里有数。
她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袁荆是知道的。却还在淋了雨之后,亲自熬解寒的汤药喂给她,生怕她病了。
他背后谋划的那些事情,也从来不会瞒着她。
只是徐韶不解,“你何必大费周章诬陷到窦小姐身上,无论是窦老爷上香或是归乡一事,还是什么黄纸金簪,都有太多疑点,稍一调查就知道她是无辜的。”
袁荆笑着挽了挽她的头发,视线却向外落在那抄本上。
身为朝廷命官,泄露机密给外国使臣,稍有不慎就是一个死。他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落人口舌的把柄,亲自与使臣会面。
那本被他藏在地砖下的佛经抄本,正是他用来传递消息的媒介。
若不是每日细细打扫,且对佛经极其熟悉的僧人,等闲发现不得。
只是没想到蔡廷玉,那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还叫一个卫玠上山搜查,逼得他提前动手,转移证据。
“你这么聪明,必定猜到我是故意转移视线,好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就算卫玠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是我作梗,也没有证据了。”
徐韶点头,她的确明白。
“但是子夜,为什么卫玠这么聪明的人,会被我耍得团团转?”
袁荆道出了徐韶最困惑的问题。
“久视则熟字不识,注视则静物若动。是蓄疑而乱真知之故也*。”
“何况是卫玠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枕边人有疑点,他就必定会追查直到疑点洗干净为止。”
徐韶直视着前方,似有所思。
袁荆定定地看着出神的妻子,他没说的是,世间情这一字,最难堪破。
要换作是他,无论徐子夜做出什么事情,心里还有着谁。只要他还爱她,她还在他身边,他就会一直沉默下去,一直牢牢地,将她锁在身边。
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