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2 / 2)
一上马车,卫玠便冷了脸下来。
他先是呵笑一声,“怪不得你写字如此难看,囫囵难猜,原来是把练字的功夫都用到与人玩闹上去了。”
“不敢从树上下来,还要人哄着,胆子如此小。怎么到了卫府,胆子便那般大了,打雷都不让我进来看你。”
“还有,你们扬州没有大夫了吗,还是都太过无能?生个壮热,竟也要跑四个山头去请大夫开方子。”
他话里夹枪带棒,窦绿琼先是没反应过来,呆挣着脸,等反应过来后,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我写字难看?那、那你以后不要看了!”
她是真的伤心,虽然卫玠从前也笑话过自己写字,可何时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过?
“我胆大,是说我不怕雷不怕鬼,何时说过我不怕高了?”
“至于大夫,六岁的事情我怎么记得?你休要将我们扬州所有大夫骂了进去,反正、反正比你请的那个大夫要好!”窦绿琼似乎找到了反驳他的话,气势也壮大了起来。
“哼,行医多年的老大夫呢,竟然也能将葵水诊断为小产,好大的错漏也。”她仰头提高了声音。
卫玠面上挂不住,索性坐直了身子,不理她。
窦绿琼双手叉腰:“卫玠,你什么意思?你先是偷偷跟踪我,又不明不白说了好一通话,现在怎么还不理人了?”
震惊、失望。成婚四个月,她头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竟是为的那个青梅竹马。
“我不明不白?”卫玠冷笑,“分明是他不知所谓,明知你是我娘子,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哪里不干不净?”
窦绿琼气得腾地一下站起来,脑袋磕到车顶,“哎哟”一声,疼得眼泪都溅出来了。
卫玠下意识想去扶她,手伸至中途又收了回去,嘴里说风凉话,“呆子,你眼泪潺潺,也没人为你跑四个山头再去寻医问药了。”
窦绿琼苦哈着脸坐回去,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边擦眼泪边骂道:“你个毒魔狠怪,嘴忒贱了,我若死了,定是被你的嘴给毒死的。”
小孩子家家,嘴上没个忌讳,说死不死的,卫玠听着额头青筋突突起跳。
“那现在便毒你。”
说罢,他大手一揽将窦绿琼摁在怀里,头一低便亲了下去。
亲一下,窦绿琼大叫:“你走开!”
亲两下,窦绿琼骂他:“坏蛋,可恶,你又欺负我。”
亲到第三下时,卫玠问:“还骂不骂了?”窦绿琼含泪摇头。
卫玠这才放开了她,窦绿琼赶忙坐起身,云鬓不整,呸呸两声猛地擦嘴,“臭卫玠,小心眼。你的度量就是老鼠尾巴生疮儿---有脓也不多。”
她拉长了语调,有意讽刺他。
卫玠还以为是怎的,原来马车已经行至窦府门口,停将下来,不等他反应,窦绿琼赶忙跳下马车,一步高,一步低,腿软地跑掉了。
方才车厢内动静,崔护卫听了个爽,但不敢触卫玠霉头,只能看着他黑脸下车,缓缓往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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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丁同心回了知府府衙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卧房。
躺在床榻上,他闭眼,想起三年前窦家离开的那一天。
那日,他考中了秀才,正要同最好的玩伴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到了窦府大门外,只看见渐渐远去的马车,和西沉的落日,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匆匆追上来的仆从边喘气,边说,窦老爷是去京城奔丧了,丁同心问,那琼妹何时回来?
“恐怕得三年后了吧。”
他一等便是三年。
从三岁孩提到十二岁,两人同扬州的一群其他孩子们,得了空便相约着放风筝,抖空竹,看五禽戏,互相串门吃饭,爬树钻狗窦,一起挨骂挨打,在欢声笑语中陪伴了彼此的年少时光。
每每家中长辈笑话他,同儿长大了,就娶窦家的小姐作媳妇吧。丁同心总是反驳,我只将琼妹当妹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彼时,他尚且对成亲娶妻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下意识地想和琼妹在一处玩耍,那他便很开心了。直到京城传来她即将嫁人的消息,嫁的是京城世家公子,之后,窦伯伯举家匆匆回到扬州时,身边再也没了那个总是笑着,见了他娇娇俏俏叫哥哥的身影。
那是平生头一回,丁同心夜不能寐。
也是他头一次想,若他真的早些应了爹娘的话,娶了琼妹作娘子,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和她待在一起,从白日玩到黑夜了?
可同时,他也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