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垫(2 / 2)
赵执面露恍然,一拍脑袋道:“说的也是,马上就是腊八,听闻新皇登基之后下令给全国各地开仓放粮,虽说如今太平了许多,但百姓仍然没有完全摆脱饥困,明府心系民生,腊八节必然忙碌,小人便不多打扰了。”
赵执这话令罗齐中眼中精光一闪,高宾也若有所思。
“对了,”赵执走之前,又补了一句:“殷家托小人转达明府,他虽落户宁县,但日后多在太平县经营,算是半个太平县人,日后县里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必当竭力以赴!”
罗齐中终是笑出了声,赵执走的时候还让高宾送他到门口。
高宾送走赵执后飞快返回:“大人,此人来意不简单啊!”
罗齐中自有想法,先问高宾t:“那你觉得,他是何想法?”
高宾这才想自己来寻罗齐中的原因。
今日商市来了个殷姓商户,一掷千金十分豪气,高宾一番打听,得知对方近来都在太平县走动,恐有开张经营的念头。
但凡在太平县经营的商户,没有人可以逃过县令的压榨,此等豪商又岂能错过。
可高宾再一打听,才知对方就是曾被曹虎盯上那块肥肉,又被赵执出面救下,所以殷家人十分信赖赵执,自此外出走动时,赵执都会陪同在侧。
罗齐中刚见完赵执,情况恰好与高宾带回的消息对上了。
他将情况与高宾说了一通,高兵听完,表述赵执说的话不无可信,但这事要说蹊跷,也能圈出一二。
首先,赵执一直是帮宁县做事的,虽然不曾明面上撕破脸说明,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但凡这殷姓商人稍稍打听,都不会选择让赵执来当太平县的敲门砖。
其次,是赵执的态度。
他明面上是替殷家来打点门路,可内里却藏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示好。
高宾的话验证了罗齐中对赵执态度的猜想,但他没急着表态,而是临时提起别的事:“其他先不说,今年腊八,咱们得做点事才行。”
腊八一向有做粥习俗,以往这时,商户不是送礼便是设宴,罗齐中多是忙于应酬抽不开身。
今年不能这样了。
陛下登基之后尚且开仓放粮,他作为地方官吏,岂能不响应天恩?
今年的腊八,太平县也得设棚施粥大行善举,再苦也就这最后一年。
但话说回来,赵执会说出这番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大人,”高宾大胆猜测:“这个赵执,似有投靠之意啊。”
此言正中罗齐中所想,他眯了眯眼:“怎么说?”
高宾:“大人难道忘了,州中的评判批文刚刚下发各县,以赵执的本事,定然知道康珈是个什么成绩。”
“人往高处走,赵执他又不傻,手底下还攥着一帮要吃饭的兄弟,一年两年尚且心存希望,可眼看康珈连任县令,年年不得好果,晋升肯定无望。相反,大人您前途无限,未来风光可期,良禽择木而栖,赵执这时候弃暗投明,再正常不过了!”
罗齐中哼笑:“这小子机灵耍滑,未必可信。”
高宾不以为然:“他不是替殷家下了邀贴么,想来届时除了殷氏,他也会参与其中。这殷氏是什么来历,为何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太平县,咱们不得不查,也不得不防,但若赵执是真的想要投靠大人您,对您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罗齐中眼底划过一丝阴鸷。
的确是个好机会。
赵执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否则也不可能帮宁县衙门办事,又和徐新他们缠斗这么久。
如果他真想借殷家进太平县商市的机会来向他示好以表投靠之意,以往与他为敌的徐新龙彪等人定难容他。
这可真是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最重要的是,罗齐中和徐新等人往来多年,难免有把柄牵制,可他和赵执之间却是毫无牵绊,如果能利用赵执除掉那些心头隐患,就当真没有后顾之忧了。
思及此,罗齐中沉声道:“先观察两日,然后应下他们的邀约,这小子到底什么情况,给我摸清楚了。”
高宾:“明白。”
……
从太平县衙们出来后,赵执立刻与望钱来、詹壁虎汇合。
“怎么样,话都散出去了吗?”
詹壁虎笑道:“放心,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徐新今日还因为这事儿和龙彪发了火,
望钱来:“还是哥厉害,咱们当初差点和殷家人打起来,一转头你居然当了人家的向导,我听说他们出手特别阔绰,你给他们当向导,打赏不少吧。”
赵执哼笑:“想来试试吗?”
望钱来眼神流着哈喇子,“我有机会吗?”
赵执:“唐家的活儿干完了是吧?”
“哥~”望钱来撞了赵执一下,挤眉弄眼道:“谁还能嫌钱多呢。”
詹壁虎给了他一下:“现在是谈钱的时候么,干正事儿呢!”说着不再理他,转头问赵执:“哥,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赵执看了眼县衙方向,冷冷笑了一声:“不着急,该急的是我们的罗县令,若我没有猜错,他大概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
回到河东,詹壁虎见赵执忙了一整日,想叫他一起去吃点东西喝点小酒,顺便说说接下来的安排部署,赵执却道:“我还得去找个人,你们自己去吃吧,后面有什么情况再见机行事,都稳着点。”
二人对视一眼,齐问:“见谁啊。”
赵执冲二人咧齿一笑:“找个能请我吃饭的姑娘。”说完转身举起手挥了挥,迈着懒步离去。
望钱来和詹壁虎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去殷府的方向。
……
霓璎一行人回到府中后,雾爻便迫不及待跑去厨房找黄厨子点菜。
霓璎沐浴更衣出来,换了身素白衣裙,洗过的长发绞到八成干,便用一根同色发带松松系住,便坐到书案前开始拆读今日送来的信,提笔疾书处理事务。
这一忙便又是半个时辰,等擡头时,外面天早已全黑。
她搁笔揉了揉脖子,拿过披风往庭院去。
院里一入夜便点了灯,浸在寒夜里的火光引着路,沁凉的风似能驱散头痛,脑袋轻松不少。
走着走着,霓璎来到之前那棵大树下,她仰头看去,暗处的古木只剩一个模糊的黑影,她细细分辨着枝干走向,恍惚间,好像又看到熟悉的人影横卧树间的姿态。
“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就不能下来说话吗?”
霓璎侧首,愕然看着忽然出现在身边的男人。
可他只是一抹幻影,瞧不见霓璎,只看着躲在树上生气的人,笑容温柔的哄劝:“你已是当母亲的人了啊,叫阿璎瞧见你这样,当心她笑话你。”
话音刚落,树上坐起一人,她散着长发身着素裙,微微上挑的眼尾兼藏明媚与英气,她不理那男人,只看向霓璎的方向,故作严肃:“你敢笑我?”
霓璎一愣,一时间经分不清真实与幻境,连忙摇头。
女人满意的点头,旋即朝她伸手:“来。”
霓璎下意识要配合,突然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蹿了出来。
她穿着洛阳最时兴的罗裙,梳着最精致的单髻,怎么看都该是个娇羞秀气的大家闺秀,却裙摆一提,三两步借力攀登,最后搭住女人伸出的手猛一提劲,眨眼功夫,母女二人已在树上排排坐。
看着树下目瞪口呆的男人,母女二人笑作一团。
女人搂着怀中的小女儿,与她展开说教:“有些男人啊,婚前千般体贴万般解意,可把你哄到手,便完全不是原先那副嘴脸,有话不与你说清,有事不与你商量,你呢便如那官衙里的下属、院子里的奴仆一般,只管仰着头等他吩咐安排乖乖点头就是。”
“乖女,你可得把眼睛擦亮,日后万万找不得这样的男人做丈夫!”
说着看向树下:“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让人仰着头听你说话的滋味的确不错,怪威风的,是吧崔郎君。”
树下的男人好气又好笑:“你数落我便是,别教坏阿璎,她才多大。”
“孩子就得从小教,教的越晚,越容易被人哄跑。”
崔均彻底败下阵来,他凝视女人片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小少女崔霓璎趁机抱住母亲,与她说了许多软话,裴晞被她逗得直笑,母女二人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就在这时,崔均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串仆从,在郎君的指导下,麻利的在树下摆开一桌美味佳肴。
崔均挥退仆人,施施然入座,提箸前还不忘仰头对树上的人说:“裴娘子还有什么指教,慢慢说便是,我听着呢。”
裴晞的气早被女儿哄散了,这会儿只觉得饿,遂与小霓璎打商量。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苦不能苦肚子,你说是不是。”
小霓璎重重点头。
母女二人达成协议,先后下树,裴晞还想端着姿态,偏头一看,那可恶的男人忍笑忍的脸都快埋碗里了,再一转头,小霓璎也悄悄抿笑。
女人恍然回神:“我当你是与我一伙对付他,原是与他一伙帮着哄我!”
可还不等她二度发作,小霓璎已往她手里塞了碗筷,狗男t人则殷勤为她布菜,纵使有天大怒气,也在这父女二人的配合下化作了噗嗤一声笑。
幻境是终是幻境,当霓璎想要靠近时,原本其乐融融的画面忽如涟漪般荡开消散,树下一片漆黑,只剩阴湿的寒风穿梭,吹的脸上冰冷生涩。
霓璎后知后觉摸了摸脸,才发现眼泪已经干了。
“女郎。”雾爻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霓璎飞快抹了把脸,出声时一如平常,听不出任何异样:“饭做好了?”
“不是,”雾爻:“姓赵的又来了,说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