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2 / 2)
卫璞微微一笑:“她很美。”
赵执的眼神逐渐“和善”。
卫璞忙着补了一句:“君子爱美,远观之美。”
赵执神色一松,亲切的拍拍他的肩:“我就是想说你很有眼光,紧张什么。”
卫璞干笑一声,肩头一矮,从他掌中逃离:“听你所说,殷娘子乃是卖身殷家为奴,这样的身份若想要离府成家,是不是有些麻烦?”
这可真是个一针见血的好问题,但却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赵执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坦白道:“真到这一步还早着呢,八字的一撇,我连笔都没拿到。”
笔都没有?
卫璞不是很明白:“那你们……”
“没有我们,只有我。”赵执感叹一句,忽然又坐直了问他:“你觉得她烦我吗?”
卫璞想了想,摇摇头。
赵执握拳:“我就知道她不烦我。”
卫璞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赵执俊脸一垮,屋里忽然有人说:“那小娘子烦不烦你我不知道,老夫倒是挺烦你的。”
屋里的老头不知何时起了身,宽袍散发的走了出来,“姑娘都走了,你怎么还没走?等着给我养老送终?”
“老师,”卫璞起身相迎,将老人搀扶坐下:“老师想喝什么茶。”
“今日吃的太油,煮个苦叶茶吧。”
“是。”
赵执眯眼打量他,细品刚才的话,恍然道:“看来t咱们真是打扰先生休息了,晌午在房里都没闭眼,尽听外面动静了吧?”
说着便打开天窗:“先生,您跟我说个实话,您与那位殷娘子是不是有什么过结?”
槐先生仿佛听了蠢话:“老夫要是认识这样俊的姑娘,早就说给不器做媳妇了,还轮得到你眼馋?”
这老头,别看他整日对着卫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夸赞惜字如金批评蜂拥如潮,可真要拿个外人来对比,老头护犊子的本性就会彻底复苏。
这大抵也是为何卫璞能虚心接受老头的一切批评。
赵执话锋一转:“我没有要探听私隐的意思。不过您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女人诡计多端,若是您真的不慎在哪里得罪过她,后果不堪设想。”
“我与卫璞朋友一场,他又视您为亲长,我帮您排忧解难,也是在帮他。”
卫璞带着洗净的茶具过来煮茶,槐先生把玩着茶盏问他:“方才好像听那丫头说,要来找你请教书画?”
卫璞:“是。”
“对嘛。”老头直接无视了赵执的话,对这学生一番拍肩鼓励:“你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女子一定要用己所长一举拿下!我看那姑娘模样标志,和你有很谈得来,好好考虑,把握机会!”
赵执坐直了,瞪着这毫无原则的老头,实在是想不明白殷倪到底是因为什么冲着这老头来。
疑惑到了极点,他又开始自我怀疑。
会不会真是他想多了。
女管事怎么可能和这个糟老头子有关系。
……
“女郎屡次进山,多番苦寻的,当真是今日那位老先生吗?”回去的路上,耿驰好奇的问雾爻。
雾爻摊手。
她向来以霓璎马首是瞻,但并非事事都追根究底,她只知道女郎来江南后一直在找人。
先是找到了陶家女郎,给她一支船队经营,接着则是要找一位名士,他叫郝自通。
“郝自通?”
雾爻意外道:“咦,你知道他啊。”
耿驰虽然投身行伍,但耿家在河北一带也算名门,往来结交的名流权贵不在少数,但对这位昔日的乱世卿相,也只是略有耳闻。
自古以来,西南一带不仅地势复杂,且部落林立混战不断。
后中原立国,为昭示对西南一带的统治权,便设夜郎县与县官以治之,渐渐地,夜郎成为了刑罚中流刑的流放地点之一。
郝自通便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混乱偏远的小地方。
郝自通出生没多久父母双亡,是被当地一个管理流放官员的小吏收养长大。
他自小聪明好学,养父逝世后,他便离开家乡四方游学,增长见闻之余,也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三十岁那年,郝自通游学至长安,时逢乱世名不聊生,可当时世家子弟却仍不知大难临头,日日聚于东山竹林饮酒清谈。
郝自通在友人引荐之下前往东山竹林,以一己之力舌战群雄,将那些世家子弟斥的面红耳赤无力反驳。
但郝自通真正一战成名,是在那日清谈之后,一把火烧了东山竹林。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当时还是蜀王的先帝耳中,之后蜀王起事,曾亲前往求见郝自通,请他相助。
自此,郝自通便追随蜀王作战平乱,后大缙立国,郝自通受封重赏,位列三公,然先帝因常年征战,满身旧疾虚弱卧床,据说他在太子是谁都没有确定之前,便先定了郝自通为辅政大臣,倚重程度可见一斑。
可谁都没有想到,已然拥有改写家族命运的郝自通竟然自请辞官,欲归故里,先帝当然极力劝阻,但郝自通去意已决。
这一走,自此消声灭迹。
有人说是路上突发恶疾身亡,有人说是夜郎一带混乱无度,中了流矢身亡,还有人说他被边境部落抓去做了上门赘婿。
没多久,先帝驾崩,国中再掀战乱,无人再有闲暇好奇这位乱世卿相的下落,紧接着齐王受封太子,开启了一段新的征战之路,造就了如今风调雨顺的大缙。
雾爻听完,茫然不已。
“你说的郝自通,和我们今日见到的那个老头,是一个人吗?”
耿驰为难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
“欸,槐先生,郝先生,一个坏,一个好,倒也相衬。”
耿驰被雾爻的小趣味逗笑,但还没忘记正经事:“女郎此番寻人,是否得到了郝先生的确切下落,打算请他重新出山?”
雾爻脑子里只有一个乱甩鞋袜的邋遢老头,她猛地一激灵,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去准备些适合垂钓的干粮和钓具。”霓璎忽然出现,发布任务。
雾爻回过神,不可思议道:“您不会打算陪那个老头去垂钓吧,都还没确定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呀。”
霓璎:“那我让你去两县筛选,有结果了吗?”
雾爻心虚对手指:“人手有限,还在筛呢。”
“有限吗?我看你们两个挺闲的,还有功夫在这讲故事。”
糟糕,还是被女郎听见了。
耿驰忙道:“我这就去准备。”
霓璎眼锋扫向雾爻,雾爻背脊一僵:“我去找黄厨子做干粮……啊不,我去问问筛查进度。”
两人迅速消失,各自忙碌。
……
耿驰办事又快又好,次日一早,霓璎便带着五花八门嫩的钓具与干粮酒水出现在城东钓场。
说是钓场,其实就是引活水圈出来的一片鱼塘。
霓璎在钓场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槐先生的位置,她径直走过去,到老人家身边时停步站定,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对方侧目看过来。
“咦,你不是昨日那个……”
“槐先生好。”霓璎主动打招呼,话音落下,坐具渔具已经在老人家身边摆开。
老头眯了眯眼,呵呵笑了一声:“好,好。”然后便没再说其他,一边窝在那里等待自己的鱼上钩,一边打量新来的钓友。
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手法并不生疏,挂饵抛竿一气呵成,连垂钓的姿态都显出一副超出她这个年纪的老练。
垂钓时忌讳出声喧闹,老头打量霓璎片刻,打着哈欠收回目光,继续专注自己的钓竿,霓璎也没有主动找话说。
一盏茶后,霓璎第一条鱼上钩。
老头顿时坐直了,眼巴巴看着身边的女娃收杆取鱼,然后重复抛竿。
侥幸,一定是侥幸。
老头收回目光,紧紧盯住自己的竿。
不一会儿,竿又动了,还是这女娃的。
霓璎接二连三钓上鱼,槐先生终于破功,“女娃娃,你、你坐远点!”
“为何?我又没有干扰先生钓鱼。”霓璎目不斜视,继续抛竿。
老头:“你走不走?”
霓璎这才看向他:“这个位置很好,我为何要走?”
“你不走……”槐先生一鼓作气,再而衰:“我走。”
说完便拖着马劄竹篓离开了这里,走到远处新选了一块地方。
片刻后,霓璎再次坐在了老人家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却像是跟定了他。
槐先生起先只是盯着她,直到他看到霓璎在换了新地方之后又有鱼上钩,终于爆发,起身将鱼竿一丢:“欺人太甚,女娃娃你欺人太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