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2 / 2)
“昨日是谁一听老夫把女娃娃和不器凑做一对就急着护食的?”老先生一语道破:“你装什么装,走开!”
赵执这才明白老头进门时为何狠狠瞪了眼自己,敢情是早就在心里把他与女娃娃看作了一伙人,迁怒他来了。
可真是个令人甜蜜的迁怒。
“是,”赵执收起笑容,一脸正经肃然的表态:“我知道她今日惹您生气了,我就是来替她道歉的。”
老头一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道:“你?替她道歉?你凭什么替她道歉?”
赵执笑道:“她当然也想亲自来跟您道歉,可她不是怕自己说多错多吗?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女娃娃置气呢?”
老头一听更生气了:“不器是不开窍,赵家小子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告诉你,这个女娃娃心黑,她坏得很!”
赵执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您好歹是个体面人,怎么背后非议人家一个小姑娘呢。”
这话简直像是在老先生肺里点了把火:“她欺负我的时候,可没敬我是个老人家!”
赵执听笑了,索性摆开架势耐心分析:“那您说说,她怎么欺负您了!”
老头眯眼审视:“怎么,你还能帮老夫欺负回去?”
欺负是不可能欺负的,嘴上哄哄你还是没问题的,赵执如是想。
“那是自然,我敬先生如亲长,岂能叫一个无礼的小女子在您头上拉t屎撒尿!必须欺负回去!”
“不知你想怎么欺负我?”一道清凌凌的女声自大门处传来,青年的背脊当场僵了僵。
槐先生不生气了,他甚至露出点幸灾乐祸的快意,仿佛在用眼神说,老夫也很好奇你想怎么欺负她。
赵执看着从天而降的女管事,“你怎么来了?”
霓璎看了眼座中的槐先生:“晚辈今日冲撞了先生,特来致歉。”
女娃娃一说话,老人家又想起来生气了,他也不看女娃娃,颇有情绪的哼了一声。
赵执反应飞快,立马帮忙打圆场:“您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一门心思想着赔罪呢,先生宽宏大量,想必只是一场误会,哪里犯得着生气呢。”
老头就爱听好话,闻言神色果然稍霁,也肯给女娃娃一些眼锋了:“你说你是来致歉,那你说说看,你错哪里了?”
赵执跟着看向霓璎,眼神表情齐上阵给霓璎提示——道歉得有态度,需要诚恳的眼神和好看的微笑,注意你的表情。
霓璎的眼神扫过赵执,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而是径直道:“单看先生能教授出卫郎君这样的端方君子,可见先生为人定然秉正刚直。”
“晚辈错就错在即便好心也不该说谎,先生钓鱼的技法的确糟糕,若先生不嫌,晚辈愿每日抽空指点先生一二,以先生的资质,不敢说能教成行内翘楚,但至少能横扫城东钓场,让先生一雪前耻。”
一席话落,堂屋里安安静静,针落可闻。
道理上讲,她这番道歉为名挑衅为实的发言无异于火上浇油,且有些不尊重老人家,任何一个读过书的看客都该跳出来制止纠正。
但感情上讲,赵执竟觉得她即便尖锐挑衅也不失礼貌的样子可爱的要命,且对上的还是他一向觉得折腾难搞的老头。
他努力抿唇制止嘴角上扬,却忍不住向霓璎投去一个激赏的眼神。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带劲!
一阵死寂之后,老头回过神来,他猛吸一口气,正要发作,手才刚擡起来,立马被身边的青年捞过压下去。
只见赵执携一脸怒气起身,摇身一变成为老人家的嘴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你是道歉还是炫耀来了?槐先生垂钓讲究的是个偷得浮上半日闲的趣味,你当他是市肆里贩鱼的小商不成!?”
“过分!”赵执看向槐先生:“简直太过分了您说是不是!”
霓璎面无表情看着赵执。
一旁的老头眼睛一眯,看着赵执的眼神里也渐渐带上些看破不说破的调侃和鄙视。
赵执的发挥显然不止于此,他重新看向霓璎,腰一叉:“年纪轻轻,学了点本事便目中无人,怎么没见你和我们先生比琴棋书画?这么喜欢教人,你教我啊,我近来就对垂钓很有兴趣!”
刚说完,老头发出一声哼笑。
赵执:“听见了,先生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霓璎刚要开口,赵执直接走到她面前:“别在这站着了,看着就让人生气,先生不气,我替你赶她出去,再好好指点她什么叫做道歉,一定做到让您满意!”
说完擒住霓璎的肩膀将人调转方向直接推了出去。
卫璞闻声从厨房出来,错愕的看着赵执,赵执冲他做了个“无事”的手势,示意他回去继续做汤,推着霓璎继续往外走。
出了小院院门,霓璎侧身避开他的手:“演够了?”
赵执收手:“你既知道我是演的,也该知道我在帮你。”他眯了眯眼,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何接近槐先生,可你这么招惹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霓璎脸不红心不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槐先生了,我是来道歉的。”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把他气得不轻。”赵执好气又好笑:“若你坚持自己是在道歉,那我换个说法,你的道歉不适用于槐先生!”
“那什么才叫适应?像你朋友那样卑躬屈膝的跟在他后面捧脚就是对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执觉得她语气里似乎对卫璞的做法不甚欣赏,甚至有点替他抱不平的意思。
槐先生是长者,长者为尊,即便他再怎么胡搅蛮缠,子孙晚辈也当甘心侍奉,所以这一带谈及卫家郎君,无一不是夸赞褒奖。
可话又说回来,卫家并不富裕,又储着个远近闻名的难缠老头,站在嫁娶角度,的确没什么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宝贝闺女送来遭罪。
这样一想,卫璞的确太惯着这老头,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耽误了自己。
等等!
赵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眯眼审视霓璎:“你该不会真是为了给卫不器打抱不平才跟这老头杠上的吧?你……你看上他了?”
“嗯,看上了。卫郎君谦谦有礼,恭谨温和,相貌亦端正清秀,看上他很奇怪吗?”
赵执紧紧抿唇,眼神不甘:“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是吧?”
霓璎:“我记得我已拒绝过你,还需要这么多此一举吗?”
“好啊,”赵执一指赵家厨房:“那你现在就去和卫璞说,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成就好事,我亲自给你们的洞房挂彩球!”
“好啊。”霓璎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小院厨房的方向走。
赵执下意识想抓她,可手都伸出去了,还是生生收了回来。
他深吸几口气,自我告诫——做个体面人吧,倘若她真的看上卫璞,那也是你自己一手牵线搭桥造成的,还能连兄弟都不做了吗。
告诫归告诫,赵执还是忍不住走到小院门口遥遥观望厨房的动静。
厨房不大,对着院子开了一道窗,赵执正好看到窗下相对而立的一双男女。
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赵执眼巴巴看着那女人一改面对自己时的冷漠,脸上的笑容温柔的都快淌出水来了。
卫璞比她高,说话时敛眸垂视,眼角眉梢也都是笑意。
赵执不由挺直背脊,他记得自己比卫璞还要高那么一点。
然而,眼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赵执心里的酸气和忐忑却慢慢消减了。
片刻后,两人走出厨房,卫璞一路将她送出院门。
“那我就先告辞了。”
卫璞搭手一拜:“殷娘子慢走。”
霓璎回了一礼:“还请卫郎君费心安抚,殷倪在此谢过。”
“殷娘子放心,只是误会而已,老师不会挂心。”
两厢道别,卫璞见赵执就在门外,以为他要送霓璎,冲他略略致意后急忙回去看火煮汤,霓璎却像是没看到赵执一般,径直转身离开。
懒懒的揶揄声从旁传来:“诉衷情诉的顺利吗,何时喝二位的喜酒啊?”
赵执虽然没能看透这女人,可他了解自己的朋友。
卫璞那种表情,可不是在谈风花雪月的样子。
霓璎被他打趣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喝喜酒,我看你分明在吃醋啊。”
赵执气息一滞,算是明白过来:“你故意的?”
霓璎非常坦然的点头:“对啊,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故意耍你,如何?”
赵执一愣,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被回敬了。
看着面前的女人明艳又嚣张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似要爆发,却又在吐气间露出笑来,温和道:“你开心就好。”
霓璎当即直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果然是越刺激他越来劲,没脸没皮。
她再不与他废话,转身就走:“别跟来。”
赵执叉腰:“谁要跟着你,我又没有被主人家赶出来,我现在就回去喝汤!”
霓璎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理他,一路出了巷子。
直至看不到她的背影,赵执在返身回到小院。
刚好卫璞的苦瓜汤也煮好了,邀请赵执一起来喝点。
赵执应了一声,走进堂屋,槐先生见到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嘲笑,仿佛他刚才将眼珠子抛出了门外,将外面的事全看清了一般。
赵执郁郁落座,卫璞给老师和友人一人盛了一碗汤,还贴心的解释:“苦瓜汤,又叫君子汤,君子不愠,降火静心。”
一说降火,一老一少同时想到令自己上火的事。
两人不约而同:“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