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1 / 2)
第136章
关于昭鹤公主掀起的风波在扬州持续月余之后,终于随着人的离开逐渐缓和平息,但昭鹤公主一事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
圣驾未至,洛阳留守官员已接到消息,陛下抵达东都后,将在洛阳宫正式册封昭鹤公主,令其认祖归宗,是以整个东都都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而途中的半个月时间里,皇帝先后下发数道旨意,先是将近年来朝廷与各道各州空缺的职位皆填补了一遍,虽不说与前朝历代盛年时那般人员充盈,但至少要职要位上都有了人来做事,不至于事无回应。
其中,宣州下辖太平县因前任县令罗齐中入狱,任命校书郎谢牧灵为太平县新任县令,原宁县县尉师正改任太平县尉,太平县尉由可由县令康珈考核之后自行任命。
旨意一到,太平县和宁县全都忙的团团转。
从接到调令那一日起,师正就陷入了意外又不安的状况中。
事到如今,殷家人的来历和身份已经是两地官府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在当地没有对外公然宣告罢了。宁县只是江南一隅的小县城,县尉更是芝麻小官,哪里有资格让当今圣上操心任命之事?
能有如此细致安排,只能是崔女郎的意思。
从前的宁县总是被打压,师正举步维艰,难免剑走偏锋见招拆招,甚至琢磨如何争取调任机会。
可今时不同往日,太平县是走出过名士郝自通、引过万千学子朝圣的文儒盛地,往年越州有修褉大会,盛大隆重热闹非凡,据说从明年三月三起,宁县也会有不亚于修褉大会这样的盛事。
此外,宁县县衙于不久之前又得一笔善款,将用于扩大县学规模,且随着郝先生归来,又有不少文人慕名而来,这些人并非一时兴起的歇脚,都是动辄一年半载的落居,这期间无论是读书还是教书,对宁县来说都是不亚于真金白银的财富,一旦宁县成为朝廷选才入仕之源,说不定能载入史册记上一笔,意义非凡。
所以震惊之外,师正心中亦有些不愿,几番踌躇后,他还是向康县令提及调任之事。
康珈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可面对这个调任,他像是早有预料般,心平气和的劝他:“圣旨已下,岂有反口收回之理。我知你在此经营多年,也经历许多艰难,如今终见成效却要被迫放手,心中难免不愿。”
“但一来,两县一水之隔,宁县虽有改善,但日后依旧少不得与太平县相辅相成,你调任太平县,从前一切依旧与你息息相关,算不得完全断舍;二来,太平县新任县令谢牧灵出身名门,父兄皆为朝中要员,谢县令本人亦是年少有为,能力过人。”
“从前你有许多想法其实都不算错,可本官势单力弱,人老胆小,即便觉得你言之有理,也往往有心无力,待你去了太平县,有谢县令这样的上峰,定当大有作为。”
康珈看着这个和自己走过数年艰苦岁月的年轻人,淡淡一笑,最后劝了一句:“为官一途,难免出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来日方长,变数难断,你还年轻,多得是时间和机会来证明自己,何必急于一时。”
康珈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今日师正没说几句,他倒是说了不少,师正听着听着,似是被点拨到什么,神色微变,最后更是躬身大拜:“明府教诲,下官牢记于心,不敢忘怀。”
处理完了师正的事,康珈也得考虑自己这边的空缺该如何填补。
严格说起来不止是县尉一职,此前包家女儿包金银闹出些事,不知怎的被崔女郎知晓,也显现出包真这个县丞的办事能力和秉性,从前混混日子也就罢了,然太平县未来任重而道远,师正的事,未尝不是崔女郎给她提的醒,他得换真正适合的人来做事。
这么一想,康珈再不耽误功夫,立刻去了卫家小院。
郝自通回来之后,又住回了原来的地方,那一阵热过去后,虽然仍有人前来拜谒求教,但情况缓和不少,这片巷子甚至因为搬进很多新客而热闹不少,当然,最热闹的还是卫家小院。
康珈开门见山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希望郝先生的弟子卫璞卫郎君能去太平县任县尉一职。
说起来,卫璞一直照料郝自通起居,康珈原本还担心郝自通无心试图,连带自己的弟子也会看管的比较严格,谁想他格外痛快,大手一挥:“你是来请他,又不是来请我,不要来问我,只管问这小子去,若他愿意,你直接带走。”
康珈再三道谢,转而向卫璞转达了这一意愿,卫璞先是一愣,既没有一口否决,也没有满口答应,康珈看出他顾虑,便转达了郝先生的意思。
短暂思考后,卫璞告诉康珈,想要先与老师详谈此事,过两个日再给答复,康珈自是应允。
离开的时候,卫璞忽又追了出来,康珈以为他当下有什么想法,谁知他开口问的却是别人。
“赵执?”
“是。”
康珈不懂了:“他t之前不是带着你们去了扬州么?你怎会不知他下落?赵家的老人呢?他也不知?”
卫璞无奈的摇摇头。
他们是在皇帝抵达扬州之后离开的,但赵执并未同行,出发之前甚至专门找到他,说赵老头会跟着他们一道回来,日后老头有什么事情,也请他代为照料,日后定当报答,说完还给了他一笔钱。
卫璞自是不肯要,两家本就住得近,郝自通与赵老头也常常相约钓鱼,相互帮衬本是应该,倒是赵执的语气,古古怪怪的,说的不好听,像是在交代身后事一样。
可当时那个情况,连郝自通和赵老头都按不住他,卫璞也无可奈何,只能应下嘱托,回来之后也一直留意他的消息。
没曾想,素日与赵执关系较好的望钱来和詹壁虎都没了踪迹,其余人一问三不知。
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关于两县的调任安排暗含蹊跷,许是有那人手笔,赵执若知此事说不定会找来,可现在看来,康珈也不知赵执下落。
相识这么久,卫璞从未见过赵执对谁有过这等执念,他从来都是可有可无,遇事也比旁人豁达,这就好比从不生病的人忽然病一场便如山倒,一个从无执念的人发作起来,能让自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对此,老师也只是摇摇头,说一句:随他。
康珈离开后,卫璞和郝自通聊了许久,最后多番考量,他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为表诚意,卫璞亲自去了趟县衙答复康县令,没想到他到的时候,衙门里正忙成一团,他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询问,才知康县令外出迎客了,稍后还要在衙门的后院设宴款待,他们都在忙这事儿。
“什么客人这等有排场?”
“还能有谁,殷府啊!”
卫璞一怔。
殷府?
那不是崔女郎用来掩人耳目买下的宅院吗?她既已离开,又怎么会回来?
卫璞心下好奇,也不忙着找康珈聊上任的事情,出门就朝着殷府的方向走去。
他是徒步,过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长长的车队,再看那随行的人,一个个黝黑粗糙,做起事来却麻利干脆,有条不紊。
康县令的马车也停在一旁,想来已与主人入内。
卫璞正猜测殷府归来的会是何人,眼神一晃,竟在府门斜对面的树下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霎时间,连月来的担忧悉数回笼,卫璞朝着那人快步走了过去,几步路的功夫,也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中竟生出几分陌生之感。
“二郎?”
赵执晒黑了些许,冲卫璞扬了扬嘴角,似乎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他。
卫璞渐渐回过味来。他虽笑着,较之从前却少了一份自如的热络与亲和,在烈烈寒风中,整个人似乎也不必冬日温暖多少。
还有他的穿着,不同于从前游手好闲时那种朴素低调的粗布长衫,他这身深蓝劲装看似寻常,可无论衣料做工都无可挑剔,尤其腰间坠着的那枚腰牌,绝非寻常之物。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刀。
“二郎,你这大半个月到底去哪里了?”
赵执将他上下一扫,仍笑着:“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卫璞看了眼殷府大门,进进出出的府奴正在收拾拉回来的行装,也无人在意他二人,虽然康县令在里面,但他没打算冒然登门,索性与他一起靠着大树聊起两县近来发生的事情。
说到圣旨的事情时,卫璞不动声色看了赵执一眼。
他意外的平静,甚至点了一下头:“嗯,这事我知道。”
卫璞一怔:“你知道?”又联想到他这段日子消失踪迹的事:“你……”
“哎。”赵执轻拍他一下,指了指大门处,康县令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