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2 / 2)
赵执的确一穷二白,出身普通,对大多数心有抱负的人来说,这是最坏的开局,是与康庄坦途之间裂出鸿沟的最大原因,这样的人要么极度自卑,要么极度自负,但强烈的自尊之下,其实仍是自卑在作祟。
可他哪种都不占。不错,以他的出身和条件,的确有很多是他够不着的,见识不到的,可只要他触碰到,便会立刻把自己的眼界和心胸撕开更大,顺势容纳,出身从不是能击溃他的事,他似乎生来就带着一份从容与豁达。
他做事很卖力,有种在极力争取什么,却又看不清他争取的是什么的感觉,直到那天,他们去了崔府在洛阳的故居,见到了昭鹤公主。
他和公主之间怕是隔了一百个皇帝的距离,t可他竟然斗胆包天的把手伸向她。
当时魏文骥就想,自己的南陵王府似是成了这厮的垫脚石。
他不是没有见过崔霓璎身边出现过的其他人,但这些人往往来时热烈,消失的也无声无息,所以对赵执,他既不鼓励也不深究,只看他会如何铩羽而归。
最终结果与他想的差不多。
人到了洛阳,却并没能去到那人身边。
想也知道不行,且已不是身份差距的问题,崔霓璎如今四面树敌,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任何一个明面上出现在她身边且关系匪浅的人,都必须有深厚的根基和抗衡的能力,好比裴氏和崔氏,否则就会成为她的负累,成为别人对她的下刀口。
赵执依旧留在他身边,魏文骥也察觉了他的一些变化。
明面上,他仍是那副散漫豁达的模样,见人三分笑,遇事多不计较,但表象之下,魏文骥依旧感觉到他的焦虑和不安,应鹏不止一次暗中告诉他,这厮常常整夜整夜不睡觉,他起夜都被吓到好几次。
且他与外面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几乎每日都会有信传回,只是这厮保密做的极好,阅后即焚,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应鹏请示过他是否需要查探清楚。
照常理来讲,当然是要查一查的,可魏文骥有种强烈的感觉,赵执做的这一切,并不会给他造成麻烦,尤其是那日宫宴之后,他对他说的话。
左右今日是没法看书写字了,魏文骥索性与赵执聊起一些江南的民生与趣闻,他很喜欢和赵执聊这些,或许正因赵执是从下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才能言之有物,偶尔一两句,或许缺了些文才修饰,但却真实触动人心。
正聊着,赵执忽然神色一凛,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魏文骥心里清楚那是皇帝的寝舱方向,彼时正有大臣从里面出来,还一路议论,看那表情,似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赵执回头,和魏文骥对视一眼,后者立刻叫来盈玉,盈玉心领神会,捧起吃空的果盘朝着厨舱方向去,大概一刻钟时间就捧着一个重新装满的果盘回来了,表情有些复杂。
“是……昭鹤殿下。”
“殿下怎么了?”赵执的问话甚至快过小王爷,盈玉一怔,看了眼魏文骥,他这才跟着发话:“你且说就是。”
盈玉点点头,只把自己打听的道来。
就在刚才,昭鹤殿下前去面见陛下,当着诸多大臣的面,竟提出了闭河西至西域一带的对外互市,但对扬州、剑南一带的互市依然保留。
魏文骥愕然不已:“大缙的互市总共才这么几处,如今幽州鞭长莫及,皇姐此举,倒似有针对之意。”
盈玉打听到的内容有限,更多的也说不上,赵执却忽然开口:“的确是针对。”
他看向魏文骥,“王爷难道忘了,今年江南各地豪雨成灾,赈灾的时候,刚好也是互市开了一阵,有盈利的时候,扬州,剑南一带,甚至是北地,都提前送钱以助朝廷赈灾,我没记错的话,得到允许开市,却没有向朝廷送钱的,就只有陇右道。”
魏文骥恍然:“的确如此。”
赵执沉思片刻,起身出去:“我去探探情况。”
他去的比盈玉去的久,打探的消息也更多。
之前在洛阳时,魏璠就明年的赈济民生一事,将压力推给了霓璎,言下之意是要她来解决钱的问题,两人似乎也在朝堂上达成了某种一致,直到今日,霓璎主动提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西域外市。
原因也很简单,河西通关内,此前朝中有难,陇右一带竟都袖手旁观,全然不顾朝廷开始给他们的恩泽,而魏璠此次之所以这么着急回京,就是担心幽州事变会让金池再度卷入重来,加上关中空虚,倘若陇右真有异心,不是不可能与金池里应外合攻下关中直入长安。
以王嵇为首的一干关内起家的朝臣听得心惊肉跳,若金池真能刚入关内直入长安,那他们一个个都逃不脱,于是驳斥公主危言耸听。
公主却淡淡一笑——幽州至今不也没有明确是否叛变么?那当日又是谁信誓旦旦的认为是开市给了幽州积攒本钱的机会?如今她想未雨绸缪了,怎么又有人跳出来质疑?
一干朝臣被驳的哑口无言,而皇帝魏璠在一阵长久沉默之后,默许了公主的议题,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更重要的事,一再强调,这些事可以由她决定,但到长安时,她也得拿得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