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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颜霜。”

卧房的木门忽地被拉开,披着件衣裳的裴淮真被蓁怜扶搀扶着一步步地走了出来，将颜霜吓得了立即收了剑上前。

就算府里的金疮药乃是止血圣品，就算这李太医所创的吊绳可以完美地护住伤口,可刚刚中了箭伤，失血如此严重的人如何能即刻下床走动？

“棉夏，守住门口。”

颜霜下达了命令后咬牙，不由分说地抱起裴淮真就往屋里走，直到将他重新放到榻上，她都一直黑着脸,模样很是骇人。

“颜霜。”

裴淮真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地唤了一声，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来,却被颜霜再次按了回去。

他用唯一能动的一条手臂顺势将颜霜的手握住,露出难得一见地温软。

“颜霜,我躺着,伤口被扯得的有些疼，咳咳，可否扶我起来缓一缓？”

裴淮真修长的双手半握着颜霜的,手心灼热的温度和示弱的语气弄得颜霜心里瞬间软的一塌糊涂,再也不忍心冷着脸。

颜霜收敛了冷脸,她别过脸，有些疑惑。小哥的性子一向清冷自持，为何今日忽然会变成这样？仅仅只是因为受伤生病吗？

“颜霜~”

再一次的温柔袭来，这份缱绻简直化作了无孔不入的香气，钻进了颜霜的四肢百骸,让她终于招架不住,缴械投降，

在确认了伤口并未渗血后,小心地搀着他半坐起来。

这动作，颜霜不知道在裴淮真喘疾发作之时做了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情况却不一样。

为了方便换药和固定吊绳，裴淮上身的衣带只是虚虚地系了打了一个结，现下因为这动作的幅度，轻轻被扯了下，接着散开，

他的胸膛一半被白布包裹着，还有一只手臂可怜兮兮地被吊绳固定，脆弱无比，惹人怜爱，白皙细瘦的腰腹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颜霜眼前。

颜霜不是第一回见到他的上半身了，可每一次都是小哥犯病，性命垂危的危急的时刻，可现在不一样，小哥个头很高，但腰肢却是比她的还要纤细很多，盈盈一握间，让人情不自禁。

“小哥好好养伤，院子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颜霜立刻难为情地别过头，合上帐子就要走，但却被一把叫住。

“颜霜！

嘶——”裴淮真吃痛出声。

“扯到伤口了吗？”

“别走。”裴淮真双眼怔怔地看着颜霜，眼中全是能溺死人的情绪，这相似的眼神一瞬间把颜霜拉回了过去，

“颜霜，我，我从未当过别人的童养夫。”

裴淮真靠着靠垫缓了缓，声音沙哑：

“那个乞丐叫做觅连，的确是我的旧识，可她同我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同童养夫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

话还没说两句，裴淮真就连连咳嗽起来，因为伤在肩膀，每次咳嗽都会牵扯到伤口，他脱力地靠着靠垫，皱着眉，面色苍白如纸，很是辛苦。

外间候着的蓁怜见状立刻端着一杯温水进来，蹲下身子喂给了裴淮真，有水润了喉咙后，他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颜霜不忍心裴淮真受这种折磨，开口阻止：

“小哥，你别说了，我相信的，我都相信的。”

“不，我要说，请你，请你听我认真说完。”

裴淮真缓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的，每年九月过后，北地就会进入冬季，每每入冬就吃不上东西，家里只能靠母亲上山采药换钱为生，若是运气好，采到了珍稀的药材，母亲就会换些肉，买点针线给爹爹，让他给妹妹们做衣服。”

“那时候，我不会针线，每次缝错了都会被打。”

裴淮真语气淡淡，冷静地仿佛只是一个旁观着一般，让颜霜心疼极了，她想擡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可是裴淮真却挥挥手硬是要继续往下说。

“觅连那时候比我小三岁，是村长家的独女，有一年，家里妹妹生了重病，却没钱看病，于是将我卖给了觅家做小厮，但直到我到了觅家才发现，她们是想让我当童养夫。”

“可她们家只给了我妹妹一两银子和一条后猪腿肉，却妄想得到一个夫郎。”

裴淮真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冷冷的嘲讽，眼神也像是结了一层难以融化的冰霜。

“我不从，她们就把我关在柴房里关了两天，于是不管是饿了渴了我只能借着门缝挖着雪吃。直到第三天的时候，觅连偷偷地带两个馒头来看我，我吃完后便砸晕了她逃出来了。”

“咳咳，颜霜，这一切都是我弄出来的，是我恩将仇报，砸晕了觅连，让她变成了个傻子，而且我还骗了你，骗了所有人，因为我知道我被抓回去会有多惨，所以我只好逃命，逃的远远的，离开村子，装作难民被颜宁姨救了起来。”

藏了多年的秘密，如今一朝被揭开，裴淮真的情绪不可控地倏然间激动起来，让原本的干咳声加剧，甚至还带起了喘音，

颜霜赶忙摘下腰间的药囊，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将偶它混在温水里，喂裴淮真喝了下去。

胸腔中的喘鸣声虽然渐渐被止住，可裴淮真的脸色却不见变好，偏偏他还想坐起身子，被颜霜赶紧阻止。

“霜儿。”裴淮真喘了两声后，盯着颜霜，极为认真：

“我原就是个罪人，幸得颜宁姨和你庇佑这些年，所以不必阻拦，我会跟着外头的那位大人去大理寺认罪伏法的，别为我和她起冲突，我不值得。”

“所以，这就是t小哥这两日一直心神不宁，被人轻薄都不愿告诉我，隐瞒到底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