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他不敢进去,手还一直在抖,甚至于连裴淮真自己都没有发觉。
半晌后,直到一只雀鸟叽叽喳喳地从身旁掠过,裴淮真摸了摸药盏的温度,才长舒了口气,擡脚进屋。
房门吱嘎作响,裴淮真推开门,并没能瞧见心中所期望的那一幕。
卧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他端着汤药径直走进了里间,凌冽的风从半开的窗棂当中刮进来,
床榻前还落着一片全部枯黄的落叶,
枯叶……
这不好的征兆让裴淮真心中一紧,他连忙将汤药搁在旁边的矮几上,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关上了窗户,
做完这些之后,他转身将枯黄的树叶从床帐上取下来,连忙揉碎了,直到最后一点枯叶的残渣消失不见,他的心里才稍微地稳了下来。
厚实的帐帘被掀起,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的时候,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回到了原位,可安心终归是安心,昨夜零零碎碎的情绪涌上心头,
裴淮真一时心绪不清,遂即轻咳一声,端起汤药,取了细竹做的喂药囊,一碗汤药分了几次喂给了躺在床上无知觉的颜霜。
他不紧不慢地喂着,表情未有一丝的波澜,做完了这些,他又从矮几上偶取了瓶药膏,是颜家特效的金疮药,
颜霜从八王子山被擡回来的时候,除去头上的处伤痕外,身子和脸上都很多的擦伤,
这几日都是他亲自为颜霜上药,按理说已然习惯,只是现在,他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丝异样。
裴淮真一直手搁在被角上,望着双眼紧闭的颜霜,
她的脸色苍白,并非昨晚零碎记忆中的那一闪而过的红润,她的手臂比起从前也消瘦了许多,并不似昨晚搭在他腰上的那般有力,
裴淮真将被子掀开了一脚,露出了颜霜的脖颈,那里瘀痕斑斑,每一处皆是个不大不小的椭圆,
而那衣襟下有更多的东西,裴淮真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再往下看。
裴淮真猛地合上了被角,他冲出内间,跌跌撞撞地跑去了房间的小厅。
小厅的一角,在那窗景的下方,置放着一张小榻,裴淮真撇开一脚,蹲下身子,他伸长了手臂,在床下摸索着什么,
按照颜霜的习惯来说,这里应当会有……
有了,
裴淮真用力一拽,果然叮铃咣当的声响传来,他从榻底掏出来一连串小的酒缸。
颜霜自小就极爱饮酒,每逢佳节必要饮个够,她的酒量很好,几乎没有喝醉过,只不过,每次喝的高兴了,便会开始搞一些稀奇古怪,胆大包天的想法,
光是他记得的就有几个,
有一次喝酒,正上头的时候,她拉着他想去扒了元家那只成日里鬼喊鬼叫的鹦鹉的毛,
还有一回,更是差点就烧了北川那家又难吃又贵的酒楼后厨,
所以,除非是行军前鼓舞士气的酒席或者结束后的庆功宴,其他的时段,就算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颜霜都是不准许她喝酒的,
但颜霜又怎么会乖乖的听话?
虽然有颜宁这道军令状在,可是颜霜依旧我行我素,藏了很多的小酒缸在房间里,还会栓在床榻之下,
所以,每次过节,她都会起出来两瓶好酒,拉上他一起,对月共饮。
后来,到了上京,两人再也没有像原来那样对饮,因为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像过去颜宁一样管教颜霜了,
这些年,他们一同在花厅里吃年夜饭,一齐度过所有的节日,如若不是这一次,他早就记不起这些回忆了,
现如今,他又在这榻下摸到了颜霜藏起来的这些小酒缸,
裴淮真若有所思,鼓起劲吹了吹朱红色酒封上厚厚的一层灰尘,
揭开了其中的一罐的酒封,
辛辣的酒气铺面而来,
他仰着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