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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蓁怜猛地将床帐一把合上,然后用双手死死地扣着,力气大的像是要将这厚实的帐布生生地抠出来一个洞一样,
他面对着床帐,听着帐内偶尔传出来的自家主子的呓语,闻着屋子里处处漫着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胸腔起伏不停。
一晃经年,
其实他对儿时的回忆已经大多都变得模糊,剩下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当中也只有家门前那条如何走也走不完的蜿蜒山路,和那一小片让母亲父亲起早贪黑忙碌,也未能让全家人果腹的梯田,
将他贱卖到颜府的人牙婆子曾再三对他打骂告诫,
她说身为大户人家的下人,最重要的就是装聋作哑。
蓁怜从没来过上京,更没有见过像颜府是这么大的府邸,他原本是战战兢兢的,以为这里也会像传闻中的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户人家一样,
却不想这里不仅没有随意打骂下人出气的大人们,也没有在后院争来争去的夫郎,更加没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这里有的只是和蔼的管事嬷嬷和一群上了年纪的仆从,每一个都怜惜他的身世,对他很好。
直到后来,有一日,他听说这颜府的主子终于要从遥远的北地回来了,他不免又开始紧张起来,但之后,他瞧着这个比他年岁大不了多少的大人和站在大人身后对笑的主子,才稍稍放下了心。
再后来,他被调到了大公子的东苑,学习更多的东西,
起初,蓁怜也好奇过,分明府中有这么多比他更适合当贴身小厮的下人,为何大人会选择要选他,
可是后来,他明白了。
如今,大人受伤昏迷不醒,但却和自家主子同睡一榻,更是行了最亲密的事,
蓁怜的心中闪过千万种想法,他深知今日两位主子所做如果传了出去,会对自家主子造成多大的后果。
可还没等他想好什么对策,外头院子就隐约传来一阵骚动,蓁怜快步走到门前,悄悄将门打开一丝缝隙,斜着眼朝外望去,
远远的,蓁怜看着院子外,涔忝领着彩桦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蓁怜关上门,捂住快要跳到喉咙口的心,他只愣了一瞬,便立即行动起来,将散落在房间里的衣衫全部捡起,
可不管是外衫还是里衣,都已经起了褶皱,有些还染上了些脏污,如若主子还穿着这件外衫,很难弄不让人多想这件屋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蓁怜捧着这些衣裳无计可施之际,他忽然想到,就在三天前,煎药的小厮曾不注意打翻了药盏,药汤全部撒到了主子当日所穿的衣服上,
当时主子怕这药味影响大人,便随手脱下来的外衫去洗了,可蓁怜昨日在东苑收干净衣服的时候,并未见到那件绯色的外衫和腰带。
会不会是小厮弄错了,错把衣衫送回了这里?
蓁怜想到这里,立刻放下手中的脏污的外衫和皱皱巴巴的腰带,去了放衣柜的厨子里翻找。
***
院子里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好似已经有了些言语的冲突,这嘈杂的声音也将在帐中酣睡中的裴淮真吵醒。
他扯过被子,遮住身子,飞快地瞥了一眼身侧之人后匆忙起身,
裴淮真一把掀开帘子,却不想和抱着一堆衣服的蓁怜撞了个正着。
“蓁怜?”
裴淮真白着脸惊愕道:“你怎么在这里?我……”
他话还没说就被蓁怜打断,
蓁怜飞快上前,将手上抱着的衣衫一股脑地塞入了裴淮真怀中。
“主子,别说这么多,先穿上衣服,蓁怜伺候你洗漱,颜贵侍派来的彩桦女官已经在院门口了。”
裴淮真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衣衫后,即刻反应过来,
可还不等他坐到妆奁前,屋外,彩桦的高亢声音便更加贴近了,裴淮真连忙吩咐,
“蓁怜,你且去拖住外面,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可是,主子……对方可是颜贵侍派来的女官,要怎么,怎么挡啊。”
裴淮真的手一顿,眼睛瞥到了旁边的矮几只剩下了个汤底的药盏,还有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的喂药器,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就说我在给大人喂药。”
“是。”
蓁怜领了命令硬着头皮走出门去,强撑着不理会彩桦质疑的眼神,只身挡在了房门前,
连续吃了一个又一个闭门羹的彩桦此刻也看出了名堂,她疾言厉色训斥着周围跪了一地的下人小厮:
“你们都知晓我是奉了谁的命令来的,如今主子病重在床,我看你们这些下人如今是反了天了,”@无限好文t,尽在
“回内管的话,我家主子在给大人喂药,还望内管大人再静候片刻。”
“这什么药要喂这么久?起开,堂堂贵侍的时间乞是你们这群蝼蚁能够耽误的?”彩桦说着,一把扯过蓁怜,将他扯倒在地后,擡手就要推门进去。
可蓁怜却跪行上前,拽住了彩桦的衣摆。
“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耽误了贵侍的时间,小的自知犯了天大的错,还请女官责罚。”
蓁怜不知道哪里来的手劲,硬是不撒手,彩桦被他弄得无奈,只好停下,用尽了力气一把将被丝丝攥住的衣摆从蓁怜的手中拔了出来,语气凌厉:
“现在没空罚你,你先让开。”
可蓁怜松开了这一片,又赶忙抓住里了另外一片,一副不罢休的额样子,声音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求女官责罚。”
“好好好。”彩桦气不过,她挽起袖子,直接伸手蓁怜攥住的那快衣角撕了下来,遂即喘着粗气道:
“你这么想被罚是吧?那好,我便代表贵侍赏你几个耳光。”
蓁怜眼睁睁地彩桦的手掌扬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那一块衣角残片,
就在巴掌尚未落下之际。
屋内传出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慢着。”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房门被缓缓打开,
一身绯色衣衫的裴淮真半敛眉眼,施施然立在屋堂正当中,乌黑的发被粗粗地绾成了一股,坠了饰物坠在身后,
为原本俊朗的面容平添了一丝憔悴,可身上的衣服却又板正极了,无论是压襟还是腰间的坠子,全部佩戴整齐,
他优游自若,俨然一副真正世家子弟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