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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成亲？”

颜维安缓缓擡头,眼眶中还有方才尚收起的泪悬挂在那处，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看上去像是许久都未曾进水,鬓角处还散落着几缕尚凌乱发，这样一副沧桑的模样只是让人看着便不忍苛责。

可颜霜却没有理会这样的憔悴的颜维安，她自打从进了这殿中便一直冷着面，跟以往对颜维安亲和有加的态度简直是大相径庭。

“回舅父，要与霜儿成亲之人时小哥。”颜霜答完，又觉得不妥,遂即又开口解释道：“要与颜霜成亲之人正是裴淮真。”

‘裴淮真’这三个字像是触动了颜维安的死xue，他听后死死膝行两步,他抓着颜霜的胳膊,颤抖着质问,眉目间的狰狞得像是陷入了疯魔一般可怕：

“你再说一遍,你要同谁成亲？”

颜霜不着痕迹地挣开了颜维安的手，她提着官袍后挪一步，语气恭敬地朝着颜维安拱手行礼,举止之间寻不着一丝的错处。

“回舅父,颜霜今日已经奏请女帝下旨为霜儿同小哥赐下亲事,想必，如若不出什么岔子，明日这旨意便可传下。”

“不可能，绝不可能。”

颜维安怔在原地半晌，嘴里来来回回地就只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睁睁地看着面前对他万般疏离的颜霜,满心满眼的不敢相信。

女帝绝不可能做下这种事，她,绝对不可能替这两人赐下一桩这样的亲事，如若亲事都这样简单，他当年又何必……又何必……

想到这里，颜维安笃定了这件事怕不是真的，他回过神来，扶住身旁小厮的手，直起身子，脚步踉跄地坐回了椅子，接着擡头缓缓道：

“裴淮真不过是宁儿从战场边上顺道捡回来的乞儿，据说还是个许过人家的，不过是跟着颜府过了几天的逍遥日子，便以为是世家公子了？哼，这样的家世，就算是县令这样的小官做配也是断然看不上的，女帝又怎会将这样的人配给霜儿？”

裴淮真出身低微，按照律法，若是没有特殊的加封，是断然不可配与颜霜这种功臣之后结亲的，更何况，还是皇家亲自的赐亲？

“小哥出身不佳，这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可他终归当年拼死护着我入了京，有如此功劳在身，如今帝下又念在他的这几年料理府事有劳，便只赐下一个侍君的名头，如此说来这并不算逾矩。”

在寻常人家之中，侍君的地位当然不及正夫，不止是成亲时候规格差别不小，甚至连日常相处间的尊卑分的也格外清楚，所以，有些侍君宠爱在身，日子或许还能过得好些，但大多的还是在主夫手下艰难度日，

但皇家赏的贵君却是有大不同，其背后是皇家，如若是过于苛责，可是大大的不敬。如今放眼整个上京，并未有几个女郎君是还未有正夫便有了贵君，倘若这旨意一下，怕是没有几个家世好的公子愿意再去颜家当这正夫了。

“不可，不可，舅父我这就去求女帝，要她收回这旨意。”颜维安慌张，起身便要去洗漱，但却被颜霜出声阻止。

“舅父不必了，这婚事正是我求回来的。”

颜维安脚步顿住，不可置信的回头：“你说什么？”

“这件事，是颜霜亲自向女帝求回来的。”

“霜儿？你怎可如此糊涂。”颜维安忽作痛心疾首状，他微微弓着身子，试图劝说道：

“以颜家的地位，以你的才能，上京会有多少世家郎君会中意与你，可如今帝下旨意一下，你的正夫便只能从那些出身不高的公子之中挑选了！”

颜霜仿佛对颜维安的这种反应早有所预料，她的语气变得肃然，不参杂任何的情感，冷静地和方才朝堂之上议论公事一般。

“舅父，万国大典一过，颜霜便启程去北地了。”

“什么？”颜维安听闻此消息，再也忍不住，忽地一声站起身：

“霜儿当年入京的时候，不是曾说，不再去北地了吗？”

“女帝一向不喜后宫的侍君过问政事，所以舅父有所不知，如今北地将领元秋因多年前的旧伤复发，已向女帝奏请了数次，想要朝廷派合适的将领过去接任北地军将领一职，可偏偏朝中时下也是用人之际，并未有合适的人选，于是颜霜便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担子。”

“不可，不可，霜儿在京中当差当的好好的，又如何忽然要去北地？当年宁儿便是丢下我去了北地，现如今你现在又是这样，是上京比不得北地吗？是上京城不好吗？”

颜维安惶恐连连，他大声质问着颜霜。

本家之人不在上京，与侍君来便本就是孤立无援，这远水救不了近火的苦楚他是断然一点点都不想再吃了。

“舅父，无论是居于上京的庙堂之中，亦或者是在北地的边陲，颜霜一定都会竭所全力守着颜家的荣光，颜家不管在哪里都会是您的后盾的，就像……”

颜霜拱手一道，暗暗加重了语气：“就像母亲曾经像祖母保证过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