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他还记得当初诚王妃从伯府提亲回来，特意将他叫到一旁：“那戚姑娘在家乡有心上人，你可知晓？”
他当然也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她没有，是伯夫人拒婚的托辞。”
诚王妃长舒一口气，为能促成一桩婚事高兴。
他记得他也莫名奇妙松了口气，心上人而已，又没有婚约。
院门口传来动静，许怀彦关上窗，推开门走出去。
佟寒候在门口，等许怀彦锁上门，主仆俩一起往别院外走。
佟寒：“程公子从原来的地方离开后，在太平巷赁了间民宅，听说病得厉害，盘缠也花完了，夫人给了路平一笔银子。”
太平巷也位于城东码头，和之前的地方离得不远，出事之后她最先想去的也是城东码头。
许怀彦：“去回安堂请个人去太平巷义诊。”
这一刻，佟寒对许怀彦的大度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没好意思戳世子的肺管子亲自验证这人是不是夫人的爱慕者，但上次夫人去金桂庵时，世子与夫人大婚那日那人也在人群里黯然围观，答案早已显而易见。
只不过旁人对待情敌的方式是让对方倒霉，世子却是……以德报怨？
佟寒追上许怀彦：“以夫人的名义？”
许怀彦冷冷看一眼佟寒：“不用，不要让人察觉，包括夫人。”
佟寒愣住，很快就明白了t。
世子大义，他是想让那人治好后赶紧离开，免得还留在上京看着心烦。
回到致思堂，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世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许怀彦来到寿春堂。
老夫人靠着引枕，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成婚有阵子了，你觉得戚氏如何？”
许怀彦脑中第一下浮出的，是她乖巧温顺的样子。
“还不错。”
老夫人点点头。
能令他这个大忙人放下公事在整个婚假期间都陪着新妇，足以说明一切，毕竟是他自己相中的人，肯定还是不一样。
老夫人从矮几上拿起一封信交给许怀彦：“你看看。”
许怀彦接过来，信封上的自己娟秀工整，写着“老夫人亲启”几个字。
是女子的笔迹。
等许怀彦一目十行看完，老夫人看向凝眉不语的许怀彦：“你怎么看？”
许怀彦淡声开口：“那就派人去接。”
离开寿春堂，许怀彦先回了趟后院，从玉桂那里得知，戚云晞去了侯府的花园。
玉桂小心翼翼看着神色不明的人：“是否要去请夫人回来？”
许怀彦说不必，转身再返回前院。
＊
许怀彦不在，戚云晞大半日过得还算充实。
看了一上午账册，午休后看了会书，在晓荷与玉檀的陪同下先去后院逛了阵，被大花园的春色吸引，干脆移步。
主仆三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了花园东边的游廊。
戚云晞接过晓荷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拭着额间的细汗，一边漫无目的打量四周。
在一片繁盛葳蕤之中，东路最北边的月洞门后隐隐现出杂乱荒芜的迹象，与她所见到的侯府格格不入。
戚云晞好奇问玉檀：“那里怎么回事？”
玉檀顺着戚云晞的目光：“那是临芳院，原是先夫人的居所，先夫人去世后，那里就空置下来。”
戚云晞面露不解。
侯府是一幢五进三路带花园的大宅子。
西路寿春堂和致思堂，分别是老夫人和他们夫妇的居所，北边还有一个客院；中路是正房，住着侯爷及其妻妾子女；东路还有两个二进院及那个看起来有些荒芜的一进院，分别住着二房三房，只不过三房都在外地，所东路靠南边如今只住着二房一家。
三路北面打通，是侯府的大花园。
不论怎么看，先夫人都不应该住在那里。
玉檀解释：“老侯爷还在时，侯爷与先夫人住在如今二房住的院子里；但先夫人与侯爷不合，老侯爷去世后，先夫人不肯搬去正房，就在东路那个小院子里住下来。秦氏进门后，那个院子成了侯府里的禁忌，任何人不许靠近，一来二去就荒废了。”
人走茶凉的道理戚云晞懂，可那毕竟是戚云晞的母亲的住所，荒成那样岂不是令许怀彦难堪。
戚云晞看着月洞门前的漫漫荒草：“先夫人是如何殁的？”
“这……”玉檀犹豫了，但既然已经决定对戚云晞知无不言，委婉以实情告知，“世子六岁那年，先夫人在临芳院点了一把火，将整个临芳院付之一炬，她没能走出来。”
戚云晞听完眼睛都忘了眨。
婆母竟然选了这样决绝的方式，她不敢设想她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愤怒，才会以方式离开。
然而，这世间用情极深的似乎往往是女子。
她的母亲因为舍不得父亲，选择了生死相随；而许怀彦的母亲呢，因为情之一事，最终失了性命。
戚云晞佩服她们的至情与烈性，对她们的做法却不能茍同，再如何命是自己的，不该为了男人放弃生命。
戚云晞起身，朝月洞门走去。
这里毕竟曾经也有许怀彦幼时活动的痕迹，她还是好奇。
甫一踏入，戚云晞惊讶地发现临芳院虽然杂草丛生，通往堂屋门口的草出现有规律的倒伏，似乎有人进出。
戚云晞问身侧的玉檀：“里头有人？”
玉檀也没料到会这样，但她知道的内情多：“一定是祝嬷嬷回来了。”
戚云晞：“祝嬷嬷又是谁？”
玉檀：“祝嬷嬷是先夫人的奶娘，先夫人殁后祝嬷嬷就变得疯疯癫癫，守着临芳院的不肯离开。老夫人看在她曾照料过世子的份上专门派人照顾她，但她还是隔三差五跑回来。”
见戚云晞还要往里走，玉檀拦住戚云晞：“夫人莫要往里去了，当心祝嬷嬷伤人。”
话刚落音，堂屋里冲出一道精瘦的身影，她枯瘦的手里抓着一个破烂扫帚，直接往戚云晞几人身上招呼：“滚！都滚！这是我们夫人的院子，谁也别想抢！”
玉檀和晓荷连忙挡在戚云晞前面，玉檀抓住祝嬷嬷欲挥下来的胳膊：“祝嬷嬷莫急，没人抢夫人的院子，这是世子夫人。”
但祝嬷嬷根本不听，用尽浑身的力气，直接将玉檀推倒在地，紧接着扫帚一挥，将晓荷扫了个趔趄。
戚云晞闭眼，伸出胳膊护住头，不该轻率踏入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也会被人落得和玉檀一样的下场时，却感觉手被人扒拉下去了，她听见一声愉悦的笑声：“乔姑娘！”
戚云晞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原本凶神恶煞的祝嬷嬷朝她绽出笑容，她丢了扫把，拉起戚云晞的手往堂屋里走：“随我去见夫人吧。”
戚云晞力气不及祝嬷嬷，根本挣不脱，茫然地被拽着往前走。
玉檀已经爬起来，急中生智，也冲戚云晞大声喊了一句乔姑娘：“夫人让你去照顾世子。”
戚云晞明白了玉檀的意思，回握祝嬷嬷的手，温声开口：“您先这里等着，等我照顾好世子，再来陪您一起见夫人好么？”
“行。”白发苍苍的老人利落地松开戚云晞，在门槛上坐下来，她爽快冲戚云晞挥挥手，“去忙吧，照顾好世子，不要累着夫人。”
戚云晞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快步离开。
踏出临芳院那一刻，戚云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看到祝嬷嬷安静地望着门口一心等待的模样时，戚云晞鼻间一酸，想到了她的奶娘。
奶娘也曾这样，生怕她累了，总是想方设法照顾她。
确定安全了，主仆三人检查了下都没有受伤，只是玉檀摔倒时手撑在地面上擦破了皮。
既然人是老夫人在管，戚云晞让晓荷先去跟寿春堂的人说一声，时近傍晚，总不能让这样神志不清的老人一人在临芳院过夜。
戚云晞和玉檀不慌不忙往致思堂的方向走，她也终于有机会问玉檀：“乔姑娘是谁？”
认亲当日有人唤她春岚姐姐，今日神志不清的祝嬷嬷又将她看成了乔姑娘，戚云晞真有点好奇了。
闻言，玉檀悬了一路的心，止不住猛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