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 / 2)
小孩子的手软乎乎的,戚云晞笑眯眯跟过去。
可窗户的位置对不到四岁的孩子而言太高,戚云晞只好将康哥儿抱起来,就这样,一大一小依在窗前,说着笑着看河面上的龙舟竞相追赶你争我夺。
许怀彦身材颀长,不用到窗前也能清楚看到河面上的情景,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一张始终微着笑的侧脸。
她将来应当是位温柔的好母亲吧。
康哥儿比同龄的孩子敦实,眼看那胖孩子在纤弱的臂弯里不断下沉,许怀彦忍了忍,上前一步:“我来吧。”
戚云晞仰面看了身侧之人一眼,笑眯眯将孩子抱给他,三人并排在窗前看热闹。
那一阵,许怀彦却觉得屋里格外宁静,他只听到了女子的柔声细语,以及孩童天真无邪的声音。
比赛结束,河面上是此起彼伏的欢笑声,许怀彦侧眸看向身旁的人:“我出去一趟。”
戚云晞她早看到了河畔一道浅碧色身影。
但她不好问,也就没表现出什么,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世子回来用午膳么?”
“尽量。”
戚云晞隔着衣袖攥了攥着手腕上的五彩绳,伸手去抱康哥儿:“您早些回来。”
许怀彦颔首离开。
戚云晞注意到,在许怀彦走近之前,那道身影一直没有动,直到他出现,那道身影才动,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远。
康哥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盯着戚云晞:“大伯母不高兴么?”
戚云晞一怔,弯唇笑起来:“大伯母没有不高兴,康哥儿还要看花船吗?”
康哥儿笑起来:“要看!”
戚云晞重新将康哥儿抱起来,娘俩继续看河面慢悠悠滑过的龙舟和重新出现的花船。
在康哥儿的手舞足蹈中,那两道身影完全看不见,江风携着潮气从窗户里涌进来,吹进眼里胀胀的。
戚云晞眨眨眼,离开窗边,将康哥儿抱到点心前,弯着眼:“康哥儿还有什么想吃的?”
*
乔春岚停下来,等身后之人走过来:“文淑她们口无遮拦,你是否好生解释,嫂夫人有无不高兴?”
许怀彦一楞,脑中浮出一张沉静的脸:“她不会介意这些。”
乔春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到了无人的地方,她递给许怀彦一张方子:“之前见你头疼得厉害,找人配了个方子,原本打算抓了药拿给你,但那样太过显眼。既然你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还是你自行处理吧。”
许怀彦道了谢。
乔春岚侧眸看了眼比记忆中更加伟岸的男人,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含笑看着前方的路:“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沉默了阵,许怀彦终于主动开口:“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过去了,”乔春岚笑得很大度,“都朝前看吧,你也忘掉那些,和戚氏好好过。”
许怀彦颔首说好:“以后有任何难处,只管告诉我。”
乔春岚微笑,眼睛亮亮的:“那就说定了,我可不会客气。”
两人又行了一段,许怀彦在一间酒肆门口停下:“我到了。”
乔春岚冲他摆摆手:“去吧。”
目送许怀彦步入酒肆,随行的丫鬟望着怔怔看着门口的乔春岚,唏嘘不已。
若是姑娘早两个月回上京,亦或是早些给二夫人和老夫人送信,如今的世子夫人之位哪还有戚氏的事。
可惜造化弄人。
抵达酒肆,许怀彦直奔酒肆二楼的雅间,先通传一声,很快见到已经在等着他的老者:“杜太医。”
杜太医听到徒弟说许怀彦来拜访他很惊讶,等这位大忙人真真切切出现在他面前,支开在一旁伺候的徒弟:“世子这回找老夫又是为哪件案子?”
许怀彦神情自若掏出随身揣着的细颈瓶,开门见山:“有件证物,请杜老帮我看看。”
知道许怀彦查的都是要案,老太医打起精神,认真仔细将细颈瓶里所盛之物检查分析了,并告诉了许怀彦他的结论。
这是好东西,对消肿止痛有奇效,可以长期使用,他能分辨其中的成分,但这药配制方法精妙,短时间内他分析不出各种成分的含量。
许怀彦终于放心,取出乔春岚给他的药方,一并让杜太医查验。
杜太医拿到后眼睛都亮了,大呼奇妙,他神情激动告诉许怀彦:“此乃治疗头疾的奇方。”
许怀彦问:“可有不足之处?”
杜太医还沉静在看到这奇方的兴奋中:“唯有一点,频繁使用会有依赖。”在药效的对比下,那甚至不太能算不足。
许怀彦的眸光闪烁了下。
杜太医:“世子能否允许老夫将这方子誊抄一遍,回去细细研究?”
许怀彦回神。
对杜太医这种杏林高手而言,随时记个方子不费吹灰之力,问他只是出于礼貌。
许怀彦拿出方子就想到这个可能:“当然可以,还是老规矩,请杜老为我这一趟保密。”
须发皆白的老者因为得了好东西心花怒放,只差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放心,老夫知晓轻重。”
辞别杜太医,许怀彦返回集贤楼。
雅间窗户仍旧开着,但窗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许怀彦擡步,很快来到三楼。
手才搭到门上,许怀彦发现里头并没有落栓,轻轻推开,很快就在小小的茶室内看到那道倩影。
那绵软娇小的人微低着头,满面温柔搂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听到动静,她朝他举起一根细白的手指,冲他做着噤声的手势。
“你小声些,孩子睡着了。”
声嗓轻轻地。
许怀彦一下子想到多年前的某个午后,也曾有人这样将年幼的他搂在怀里。
许怀彦赶走突如其来的思绪,将她怀里睡得香甜的康哥儿接过来。
当天夜里,戚云晞就发现,一向喜欢横冲直撞的人变得格外温柔,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戚云晞。”
难耐之际,这人停下来了。
“嗯……”了声,戚云晞睁开眼,用那双水蒙蒙温柔回望他。
这人唤她时的声嗓哑得不行,眼睛也亮得不行。
四目相对,许怀彦看着春水一般温软的人,再看向她枕上的并蒂莲纹样,唇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戚云晞觉得这人真坏,突然这样唤他,勾得人心痒后却没有下文了。
她不得不轻启格外莹润柔软的唇瓣:“什么?”
她没想到,这坏人干脆不说了,重新吻住她,带着难得的缠绵与缱绻,深深沉到底。
浮沉之间,戚云晞越来越放松,她忍不住去想,他那样喜欢孩子,若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他们的孩儿,多好啊。
*
清当帐幔停止晃动,两个人静静偎在一起。
戚云晞闭着眼,轻声开口:“还有件事忘了。”
“何事?”
戚云晞靠着许怀彦的胸膛,感觉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低低沉沉的,很好听,能直接传入她的心底。
戚云晞在黑暗中摸到他的手腕,轻轻扯了扯他手腕上的五彩绳:“这个。”
许怀彦想起她提过家乡的习俗。
端午前夕先系上五彩绳,等端午落下第一场雨,就将五彩绳丢入水里,遇事着一年中的灾病与晦气都将会随水离去。
昨天开始的那场雨直到破晓才停,也就是说今日也算是端午的第一场雨。
他不信这个,但她既然郑重其事,倒也不必扫兴。
许怀彦掀开薄被坐起来t:“走吧。”
“现在?”
许怀彦嗯了声,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得到不久前还在嘤咛的人此刻有多兴奋。
戚云晞高兴地坐起来。
倒不是非要现在出去,她只是恰好想起,于是试着提一提,没想到他这样好。
很快,先一步下床的人已经点亮床头的高脚莲花灯,还将细颈瓶递了过来:“可以放心用。”
戚云晞本来还因他拿这个东西过来不自在,突然福至心灵:“世子白天出门时找人验的?”
许怀彦点头,转身去衣架前穿外衣。
不知道为何,戚云晞感觉自己这会特别高兴,又有点想落泪。
原来他出门并非是为赴别人的约。
忍过那一瞬的眼酸之后,戚云晞由衷绽出笑颜,尤其是这人穿好外衣,又将她的衣裳拿了过来,身心都是暖的。
握着细颈瓶,戚云晞红着脸开口:“你先出去。”
既然要出门,她也想让自己舒坦点。
上好药再穿好衣,戚云晞在梳妆前特意看了眼漏刻,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也就是还在她生辰这一日。
快速盘了简单的发髻,这人进来了,托住她的腋下将她放在梳妆台上坐着。
戚云晞顿时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您,您想干什么?”
不都尽兴了,怎么还这样?
许怀彦低眸看了眼一脸戒备的人,深邃的瞳仁里有着轻松的调侃,在戚云晞还在震惊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将后背留给她:“上来。”
戚云晞总算明白过来。
慢慢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戚云晞不由自主弯了唇角。
值夜的晓荷见正房里灯熄了又亮了,担心有特殊情况,早就起来随时待命。
吱呀一声,堂屋的门打开,晓荷就在屋檐下看到原本早该歇下的夫妻俩出来了,夫人这会正趴在世子背上。
“灯笼给我,你歇着吧。”
晓荷诶了声,将手里的六方纱灯递过去,就听到了夫人愉悦的声嗓,也看到了夫人弯弯的笑眼。
没事就好,晓荷松一口气。
夜深了,节日的热闹早就散去,偌大的侯府里一片寂静。
在前往侯府最北边的莲花池的途中,他们这一盏灯笼勤恳地散着光辉,虽然能照亮的范围很有限,却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世子。”
相逢以来的一幕幕不断涌现在脑海,戚云晞鼓起勇气,在这样静寂的夜里出声。
许怀彦回头,不解看过来。
原本安安静静趴在他身上的姑娘突然直起腰身,睁着亮亮的杏眼,在他转头过来时,瞅准时机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十八岁的生辰,她过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