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2 / 2)
佟寒沉默不语。
许怀彦有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何事?”
佟寒知道他的心思,她若没有离开,佟寒一定会迫不及待告诉他。
佟寒:“夫人殁了。”
许怀彦手里的缰绳差点握不稳:“什么?”
冰冷的目光射过来,佟寒感到一阵心慌:“夫人同顺意镖局的人约好,由他们护送她离开,腊月二十二那日,镖局的人先陪夫人去金桂庵,然后在码头碰面。结果镖局的人接到通知,夫人将出行的日期推迟到了年后,镖局没有怀疑,直到元宵之后夫人迟迟不通知,镖局派人来府里找夫人,我们也才知道夫人根本没有和镖局的人离开,属下带人去追查,在去金桂庵的途中发现四具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看不清面容,但从衣饰来看,正是夫人和晓荷姑娘,仵作来检验过,年龄等各方面都对得上。另外两具镖局的人确认过,是二十二日去接夫人的车夫与女镖师。”
“何人所为?”
佟寒低下头:“是被通缉追捕的山匪,因为盘缠用尽,被夫人撞上了。”
“人在何处?”
佟寒只觉得周围仿佛平白无故多出一层寒霜,如实回答:“数罪并罚,已经认罪,在大牢里。”
许怀彦一点都不喜欢坐船,连日坐船之后,就算上了岸,还是会有晕眩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试图使自己冷静:“那日去报信的是谁?”
“是陪夫人去金桂庵的女镖师,顺意镖局的人可以作证。”
许怀彦还是觉得不可能,他想过她会与人离开,且那秦延也并非无用之人,他没想过她会年纪轻轻殒命。
“去荣昌号问了吗?”
事关重大,佟寒也不敢怠慢,他与许怀彦都知道戚云晞将钱财存在荣昌号。
“问过了,夫人名下的财产没有动过。”
腊月二十二到今日,已有一个多月,夫人若是活着,到了新地方不太可能分文不动。
“秦延呢?”
“得知夫人的噩耗后,跟着去了。”
不愧是生死不渝的有情人。
如此,也不枉她为那人忍辱负重,执意要离开侯府了。
“走吧。”
佟寒小心觑着许怀彦的神色,见他似乎恢复了平静,心却一点也放不下来:“回侯府?”
“进宫。”
佟寒试探:“世子连日舟车劳顿,不如歇一歇再去?”
许怀彦冷冷看过来:“你在教我做事?”
佟寒不敢。
许怀彦问起他卉安院那边的情况。
佟寒一一说了。
许怀彦这一趟查到了详实的证据,将证人也带到了上京,武郡王辩无可辩,坐实了他是柳城被屠一案的主使者。
许怀彦带证人进了宫。
梁国想救他,武郡王将所有罪行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一心求死。
许怀彦马不停蹄见到了秦月鸾。
此时的秦月鸾一改之前的从容,自从元澈被突然带走,她看向许怀彦的目光只有愤恨:“畜生!”
她知道元澈去揽罪了,之所以如此,是想给他们母子留一条活路,他若不一力承担,他们母子回到梁国也没有好下场。
许怀彦神情淡淡地:“就算没有我,你们的所作所为也终有真相大白那一日。”
秦月鸾:“你就这样恨我?”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只需这个儿子松一松手,他们一家三口就不至于落到那样的地步。
许怀彦眸中一片宁静:“从你封了我的记忆后就不恨了,你只是做了想做的选择,元澈心甘情愿替你揽了罪,你走吧,今后不要再来了。”
没有期待没有恨,时至今日,他好像对谁都这样,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在他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你们会怎样对他?”
看着曾经盼了很多年的母亲,许怀彦看到她为别的男人癫狂也只剩下平静:“事关两国,接下来还得看鸿胪寺,丧命只是小事,我若是你,就会离梁国远些。”
“好!”
秦月鸾目眦欲裂,恶狠狠盯着许怀彦连道三声好。
话刚落音,秦月鸾摘下红宝石耳珰,放入口中咬碎。
许怀彦想去阻止已经晚了,一抹暗红色鲜血从秦月鸾的唇边溢出来。
“我去陪他。”
任许怀彦抱着,秦月鸾不再愤怒,只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许怀彦:“我这一生很知足了,有怜我敬我的夫君,有爱我依恋我的孩子,倒是你,疏远父亲,逼死母亲,想留的人留不住,想知道的事永远得不到答案,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秦月鸾咽下的是砒霜,很快就咽气。
许怀彦走出去,吩咐守在门口的佟寒:“火化了吧,将来连同元澈的一起安葬。”
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母亲,这是他为这个给他生命的人所作的最后一件事。
回到侯府,老夫人带着阖府的人单独来到致思堂。
两个月不见,老夫人看着形销骨立的嫡长孙,没在这个时候说戚云晞的坏话。
她很心疼,去拉许怀彦的手:“节哀。”
“我没事。”许怀彦看向老夫人,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悲伤:“我与戚氏在我离京之前就已和离。”
闻言,阖院的人如释重负。
年过了一半,侯府的世子夫人突然死在了野外,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只知道案情清楚,凶手也已落网,匆匆将人葬了,就怕许怀彦钻牛角尖。
既已和离,就与侯府无关了。
外面的人都走了,许怀彦步入后院。
玉檀和玉桂迎上来,跪下磕头:“婢子有负世子所托,没有照顾好夫人。”
许怀彦叫她们起来,让二人在堂屋里回话。
“她走前都做了什么?”
玉檀与玉桂一一回答。
“下去吧。”
打发走丫鬟,许怀彦站起来,走入卧房。
走前她给致思堂里伺候的每一位下人都给了赏钱。
倒像是她的作风,她似乎不肯亏欠任何人,也不占任何人的便宜,所以亲自去还秦延的情了。
许怀彦在房中找了一圈,当初他送她的首饰都在,衣裳也在,她只带走了嫁妆里带的那些。
耳房里的洗漱用具都还在,仿佛她只是临时出门了,随时都可能回来。
绕过屏风,许怀彦和衣躺在宽大的架子床上,用手遮住双眼。
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盏灯不会再亮,致思堂里再也没有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