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远伯（2 / 2）

待汤宝儿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了，外边儿开始飘雪，冷得人直打颤。

不过屋子里倒是很暖和，地龙和炭盆都用着，暖意烘托着冷香，又让人昏昏欲睡。

汤宝儿睡了许久，一点没有睡意。相反，她现在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得厉害，她在克制。

“大娘，你看看院子里、屋子里有没有想改动的，若是有，就只管跟娘说。”

杜氏在温柔地念叨着：“下t面的人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不喜欢了，也只管告诉我。”

“小厨房的肉菜都是新鲜的，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他们，你太瘦了，要多吃些饭，把身子养好，知不知道？”

汤宝儿穿着一件立领粉袄，一头如瀑青丝仅用一根红绸带系着，这衬得她愈发清丽可怜。

她怯怯地看着对面二人：“你们说……你们是我爹娘？真的吗？”

明德双抢先道：“我是你爹！你娘……你娘在生下你之后就去了，这是你……”

他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杜氏。

杜氏拉过他的手，看着汤宝儿，笑得温和：“我也是你娘，你若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唤我夫人也可以。”

“娘……”汤宝儿怔怔地看着她，两行温热流下。

“哎唷！”杜氏心软，看不得她这样子，连忙将她搂入怀中：“我的儿！你这是吃了多少苦，竟瘦成这样子！我听你口音，是远地方来的吧？”

明德双一听，忙打起精神问：“孩子，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汤宝儿便将在汤家的时候一一道来，包括汤家悲惨的结局。她只说不知道汤家惹上了谁，被仇人灭了满门，她侥幸不死后，又如何从庐州流浪，然后误打误撞来了京城，又误打误撞倒在了忠远伯府门口。

“真巧，真是巧啊！”杜氏哭成泪人：“幸好老天有眼！让你平安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明德双皱眉：“真这么巧？”

他又问汤宝儿：“你真是误打误撞过来的？”

汤宝儿：“我在城门口乞讨……听见他们说我像谁谁，有提到忠远伯府，我就……我就来了。”

她忐忑地看着这夫妻二人，有些害怕，害怕他们不喜欢自己。

“这便真是老天怜惜我们了。”杜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满眼慈爱：“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汤宝儿。”

明德双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什么名字？又土气，又没有寓意。不过他一想，是区区商贾取的，他就想明白了。

罢了，重新取一个名字就是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天色不早了，明德双叮嘱了许多话，这才拉着杜氏离开了。

汤宝儿起身相送，她站在檐下，静静地看着夫妻二人携手并肩走远，微红的眼中泛着依依不舍。

仆从劝道：“夜里风大，姑娘快歇下吧。”

汤宝儿擦了擦眼睛，点点头，旋身进了屋去。

另一边。

“我是觉得她真的太可怜了。”杜氏牵着丈夫的手，幽幽叹口气：“她醒来时，第一声便是叫我娘，你是不知道，我那时心里一下就软了，我就在想，这孩子，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我们一定要待她好。”

“将这些年，都弥补给她。”

明德双握紧了夫人的手：“要夫人辛苦一阵子，多上心上心，那孩子……的确是苦，我瞧着，眼睛都湿了好几回，她怕被不喜欢、怕被厌弃，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细细的，像是刚出生的崽子……唉……越想越心痛……”

夫妻二人都打算满心扑在这位长女身上。

“这马上年关了。”杜氏笑吟吟看了一眼丈夫：“咱们得好好办一办，毕竟，这是大娘回家后的第一个年。”

明德双由衷赞誉道：“大娘非夫人所出，夫人却待大娘这样好，贤惠良善，更是又添美名，让为夫我，都有些攀不起了。”

杜氏脸颊一红，嗔了他一眼：“伯爷又打趣我。”

且又说回颜家。

颜恪叫来颜枝玉，颤着嗓子问：“好三娘，你与大伯说，她……她真是你姑姑模样？”

颜枝玉重重点头：“和大伯、爹爹书房里挂着的姑姑画像，一模一样！我没有看错。”

颜恪顿时落下泪来，他掩面痛哭：“可怜你大姑姑……生她的时候……还没有十七，生下她就撒手人寰，却让那可怜孩子被人偷走！这一别，便是十九年！”

“你姑姑，已经去了十九年了……”

颜恪哭得厉害，眼泪顺着指缝流下。

颜枝玉看得心里难受：“大伯……”

“大哥。”颜悟上前，拍了拍颜恪的肩，语气也有些酸：“孩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颜恪拉住他的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长姐出嫁时，你我尚且年幼，不知道她在那吃人的明家都受了什么苦……她无人可依，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去的时候还没有十七岁！”颜恪凄声痛哭：“她……她就这样没了……就这样……没了……”

颜悟站在他身旁，低着头本想劝慰，可一张口，大颗的泪珠便掉了下来，竟是悲伤到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