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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玄幻奇幻 >西山看我 > 重冈已隔红尘断(1)

重冈已隔红尘断(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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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历十八年三月十二,梁食县官署的籍策薄上写上了一对夫妻的名姓,官章敲下,婚约即成,下午回到家时,二人又在堂中拜了天地,转过身来,钟自横正坐在上首,李藏璧犹豫了一瞬,还是屈膝跪了下去。

钟自横受了这一拜,擡手将一个准备好的木匣交给了二人,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个沉香木雕,刻着双凤和鸣的图案,其下又饰有花卉纹,数条绶带蜿蜒飘扬,与凤纹尾羽相合,栩栩如生,极为精致。

钟自横适时道:“一点做父亲的心意,望你们此生得以琴瑟和鸣。”

二人道谢后收下,低头向钟自横敬了一杯茶。

礼毕后,二人又依照民间习俗去了河边,将桃枝折断掷入水中,任其顺着潺潺溪水而下。

风携誓水作媒,从今天起,我们就成亲了。

身侧的李藏璧拉起了他的手,将什么东西放到了他手中,说:“给你了。”

元玉低头看去,是一个铭文繁复的玉璧,中间一圈刻着精致的列星纹,周围透雕的日月祥云一左一右地盘踞其上,下方则雕着一个古朴的“李”字,整个玉璧触手温润,颇有重量,他小心地摸了摸,问:“这是什么?”

李藏璧没多解释,只道:“家中给的,你收好。”

元玉问:“这算信物吗?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一个?”家传的东西都在明州府,庆云村什么都没有,就连钟自横给的沉香木雕也是前两日钟家刚寄来的。

“不用,”李藏璧握紧他的手,说:“这只是我给你的,你收好就行,不要轻易示于人前。”

这场婚约是一个临时的挡箭牌,是用谎言搭建的海市蜃楼,如果说先前二人只是谈情,随时可以抽身离去,那现如今便是真的将他扯入了这场漩涡之中,即便她是真的喜欢他,也难免有些愧疚和气虚。

希望这块帝姬玉令,能保他今后安全无虞。

元玉认真应了,望向她的眼中满是柔情。

————————————————

虽然二人成亲了,但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搬到一起,仍是和往日那般,一则现在快到春耕了,李藏璧田间有得忙住在村尾方便些,二则钟自横的身体每况愈下,元玉暂时住在了他房中,以免夜半有什么变故。

命运的大手再次扼紧,元玉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漠然,母亲的自缢对父亲来说几乎是个灭顶般的打击,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当时父亲就会随妻而去,能留住他五年,连元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他哭过也求过,可都无济于事,每当夜半深深时他躺在屋中临时搭的小榻上,都能听见父亲哽咽着喊母亲的名字。

他精神恍惚,声音悲苦,一句句地问:“阿池,你为什么又丢下我?”

死去的人已然魂归故土,活着的人还在守着回忆自我折磨。

元玉睁着眼空茫地望着昏暗的屋顶,听着耳边一声声悲切的呼唤,知道自己真的快要一无所有了。

他留不住父亲,却还总想着他能对自己有一丝怜悯。

……

钟自横没有熬过那个冬天,秋收刚过,他的状况就再次急转直下,已经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元玉向书院告假了一段时间,不遗余力地照顾他。

可钟自横渐渐地已经不愿意喝药了,元玉端来的药碗几乎都会被打翻,但他就像没脾气一样,每次都一言不发地收拾好碎片再去院中重新煎一碗,等家里的碗都被碎得差不多了,他又买了几个木碗盛药。

那段时间元玉几乎瘦了一大圈,有时候李藏璧和他一起熬药,他都能靠在她肩膀上睡过去,李藏璧看得心疼,将他抱到房中安眠,自己煎完药端去了钟自横房中。

钟自横神情恍惚,依旧不愿意喝药,李藏璧心中一片沉郁,低声道:“别留元玉一个人好不好?”

钟自横眼中一片浑浊,声音呕哑,期待地问:“阿池来找我了吗?”

李藏璧捂了捂眼睛,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心头。

她有千万句质问想要替元玉说出口,却又怕刺激到钟自横让他情况更糟,最后只能将其咽下闭口不言,舀起一勺汤药想要喂给他。

他摇了摇头,还是说:“我要阿池。”

门口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元玉推门而入,见到父亲还安然地坐在床前,他慌乱的神色才勉强缓和下来,走到李藏璧身边接过药碗,说:“我来吧。”

李藏璧将木碗递给他,沉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初雪的那个夜里,钟自横终于清醒了一段时间,把李、元二人叫到身边细细叮咛,最后抓着元玉的手道歉,说:“父亲和母亲都对不起你。”

元玉预感到什么,流着眼泪摇头,恳求道:“不要走……父亲——”

钟自横费力地向李藏璧伸出手,直到她擡手握住,他才道:“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求你怜他……”

李藏璧眼里也隐隐含了水光,郑重地答应道:“我会的。”

钟自横安心地点点头,又去摸元玉的脸,说:“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还那么小,脸红彤彤的,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他艰难地拭去他的眼泪,说:“……母亲给你取名为玉,我说那小名就叫元宝吧……既刚好应和了姓氏,又有个好寓意,希望所有人都喜爱我们元宝……”说着,他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希望所有人都喜爱我们元宝。”

元玉难以自持,抓着父亲的手哭得不成样子。

钟自横的眼角也溢出了一滴泪,再次颤声道:“对不起……”

贴在元玉脸上的手渐趋无力,慢慢地垂落下去,榻上的人已然闭眼,面容安详舒展,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窗外寒风呼啸,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

元玉的姑姑和伯伯赶来,将钟自横带回了明州府,与元方池合葬,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元玉也没有听祖父母的在明州府多留,很快又回到了庆云村。

年后,元玉回到了学堂继续上课,晚间也不再回自己家,而是和李藏璧在村尾的院子里睡,李藏璧怕他每日来回辛苦,说可以陪他在元家住一段时间,等春耕了再回来,但他摇了摇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声音低弱道:“我害怕。”

此话一出,李藏璧哪里还能说什么,忙擡手回抱他,安慰道:“好,那就住这里。”

趁着田间无事,李藏璧开始着手修葺村尾的院子,原本她自己一个人住也不需要费什么事,但如今元玉也在,总是这般破破烂烂的也不是办法,砍了木头,买了瓦片,修了篱笆,两个人便一起慢慢地搭出了一个新家。

学堂边的那个院子就此被尘封,就像旧年那个书房一样,关上门,落了锁,一连数年,都没再有人打开它。

……

今感旧,泪沾衣,韶光似水无从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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