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得新愁去(2)(2 / 2)
……
二人循着水街走了一段,一直都没有说话,沈郢是不知道她到底考虑得怎么样,所以心中有些忐忑,李藏璧完全是因为在走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直到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沈郢突然主动问道:“要吃饧糖吗?”
“什么?”李藏璧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才听见夹杂在嘈杂闹市之中的叫卖声,循声往去,是巷口的一个老婆婆在卖饧糖。
李藏璧没拒绝,和他一起往那小摊上走去,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也吃这个?”
沈郢轻轻嗯了一声,说:“偶尔。”
她忘了,她小时候每次溜出宫玩都会带些小玩意回来,趁着还没上课或是课休时分给明撷殿的其他人,有一回她就是买了一纸袋的饧糖,一人一块,后面许是觉得所有人都分了不给他不好,所以也匆匆地塞给了他一块。
说实话,他当时接到那糖的时候心中是有些嫌弃的,总觉得李藏璧身为帝姬过于顽劣随性,明明宫里就有备好的点心吃食,她却非要去吃路边一文钱几个的什么糖,没有一点帝姬该有的样子。
正当他看着手里的那块糖默然不语时,那边李藏璧又腻去了她哥身边,随手掏出一颗糖就往他嘴里塞,问:“好吃吗?”
李藏珏道:“一般,你塞给我做什么,我又不爱吃甜的,要吃你自己吃。”
“父亲不让我吃糖了,说我再吃要坏牙了。”
李藏珏笑了声,问道:“你能有这么听话呢?”
“我哪有不听话?”李藏璧不忿地反驳,道:“我可不想坏牙,所以你替我尝尝,就当我也吃啦。”
说着,她又拿出一个往他唇边塞,李藏珏躲来躲去也没躲过,最后只能含着糖骂她,说:“小魔王。”
李藏璧嘻嘻笑,像只小狐貍一样在李藏珏的肩膀上蹭了蹭。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的照射着显得格外漂亮灵动,沈郢收回目光,鬼使神差地将那块饧糖放进了口中。
甜甜的,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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饧糖是麦芽熬米制成的,卖的时候会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块状,一般只在冬日卖,买糖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穿着整洁的衣裳,围着襜襕,看着李藏璧和沈郢二人走来,便笑呵呵地问道:“两位买糖吗?五文钱一袋。”
沈郢没有说话,是他身后的侍从走上前来,道:“要两袋。”
那婆婆笑着点头,利索地将摊上已经备好的两个纸袋递给他,他再分别递给沈郢和李藏璧,解开身上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一两的银锭。
那婆婆没有收,拍拍手道:“诶呀,我这可没有那么多找银。”
侍从将银钱放在摊上,直接道:“不用找了。”
“啊……好!那多谢几位,”她收了银锭,自知今日是遇见贵人了,趁着二人还没走,又笑着说道:“祝二位更胜糖甜。”
李藏璧一愣,知道她是把他们认成夫妻了,正要否认,那边的沈郢已经开口道:“多谢,”说着,他又回头看她,神态自若道:“阿璧,走罢。”
李藏璧把反驳的话咽下去,继续与他并肩汇入了人流。
……
相携的背影被来往的行人逐渐隐没,元玉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站在街边的柳树旁沉默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出了血痕,指尖也在隐隐泛痛,可是这些都难以分担缓解心口的窒闷,好像被人强行打开了一个腐烂的洞,尔后阵阵狂风呼啸,让他在暖阳之下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那个人。
是他当年在李藏璧家门口看见的那个背影。
在李藏璧隐瞒了所有事情、躲避着所有人的时候,那个人却知道她身在何处。
和李藏璧在一起的这些年他经常想起这个背影,犹如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拔不出也按不下,可他从来不敢问,就怕得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答案。
现而今,这个答案再明白不过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
他缓缓松开握到指骨泛白的双拳,后知后觉的疼痛涌上来,让他整只手都在微微颤抖,可他没有去管,擡步穿过半条街,走到那个卖饧糖的老婆婆面前,说道:“阿婆,我也要一袋糖。”
话刚说出口,喉间就莫名涌起了一股酸涩,长睫掩盖的眼底泛起湿红,嗓子也蓦然变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要一模一样甜的。”
身后是干京最热闹的一条街道,游人如织、人声鼎沸……孑然一身、没有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