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得新愁去(3)(2 / 2)
看沈郢的样子,应该是早就考虑好了,并不是偶然思及的一个想法,只是因为没和李藏璧搭上关系才一直没有动手,他们想要以东紫府的名义对付徐氏,再不济也得是在东紫府的指示之下。
如果他们只是借由各种手段简单的杀了徐氏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最多也就是扬眉吐气,一雪前耻,报了当年的仇,可若是借由李藏璧的名义就不一样了。
她一旦点头,东紫府和沈氏就是同船之人,以这么多条官员的性命作为联结,届时若她敢翻脸,随便掀出一件,她这个储君也不用再做了。
这种同盟不仅固若金汤,她这个储君也极易遭到胁迫而成为沈氏的傀儡。
到时候……这天下到底还能不能姓李都未可知。
“沈郢,这不是小事,你让我想想好吗?”李藏璧有些苦恼,一双漂亮的狐貍眼里蕴满了忧愁,见沈郢还待张口,她长睫一敛,露出了一个示弱的神情。
沈郢和她对视了半息,顿了顿,转而道:“吃饭吧。”
……
二人吃了一顿饭,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沈郢见李藏璧情绪不高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思虑太多。
李藏璧朝他点了点头,一脸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沈郢。”
他没说什么,道:“回宫吧,不用着急,我会等你的。”
李藏璧擡步踏上马车,回过头来和他掀帘作别。
一直到马车开始慢慢地向前驶去,李藏璧才彻底放松下来,毫无坐姿地瘫在座椅上,对坐在一旁的裴星濯道:“演戏真累。”
裴星濯问:“殿下,我们接下去怎么办啊?”
“拖着,”李藏璧仰头望着晃动的车顶,道:“沈氏的目的就是让沈郢或是沈邵入东紫府,届时再借由东紫府的名义杀徐氏,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已经不相信母亲了,所以想要另靠一颗大树。”
裴星濯道:“那长公子为什么相信您?”
李藏璧笑了笑,眼里却是一片冷意,道:“因为我傻嘛,又心软,多好拿捏啊。”
裴星濯思忖了几息,说:“可是一直拖怎么拖得下去?”
“所以才要用阿邵当挡箭牌啊,”李藏璧道:“我现在的犹豫落在沈郢眼里,就是一边想要他帮我,一边又放不下阿邵,这就更坐实我心软意活,为情所困,而对于他们来说,掌控我远远比依附我有吸引力——你干什么这副表情?”
她说了一堆,转脸却见裴星濯一脸苦大仇深。
裴星濯拖着自己下巴闷闷地说:“我一直以为……长公子是真心想保护您的。”
“曾经可能也有过,”李藏璧道:“对他们来说真心值千钧,但遇上一千零一钧的东西,真心就一文不值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为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起身勾住裴星濯的肩膀,道:“小小年纪别想这么多。”
裴星濯道:“我就是心疼您,沈氏好歹也是您的族亲——”他擡头望向李藏璧,道:“殿下,如果长公子真的在帝卿的事上骗了您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藏璧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是把他的心剜出来好好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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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是十月廿五,李藏璧与元玉约定好要见面的日子。
整整一日,元玉都没有踏出院门,只安心地在家中查看李藏璧先前交给自己的都水邑县志及桥梁河流分布地的舆图。
他不知她何时会来,也不知她会不会来,毕竟前两日她走的并不愉快,后面还同那个人同游水街……想到这里,他心口又开始莫名的挛缩,暗沉的目光落在桌角的那袋饧糖之上,难忍地闭了闭眼。
她应该还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只是如今她是太子殿下了,自然和在庆云村里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还能用什么留下她?日渐消耗的旧情和愧疚,还是越发老去的容颜和身体?
过完今年,他就要二十九了,而那日在李藏璧身边的青年却看着与她相差无几,今日晨起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眼尾多了几条细纹,牢固地盘踞在自己脸上,几乎难以掩盖。
在庆云村的时候,他会因为李藏璧喜欢自己的脸、爱吃自己做的菜高兴许久,可现在的她身边并不缺这些东西,殿试那日他吃了宫里的膳食,比他做得好吃多了,而她身为储君,能尝到的必然还要好数倍不止。
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她面前并不值得一提。
……
“汪汪——”低沉的思绪被叠声的狗吠打断,元玉豁然擡眼,听见外面隐约传来一句:“元宵,不许叫。”
他忙掷了笔起身,刚迈两步,屋门就被轻巧地推开,李藏璧拍了拍身上的浮尘,解下披风道:“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嗯,”元玉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伸手接过她的披风挂在一旁的衣杆上,道:“冷吗?”
前两日刚过了小雪,天气也是一日比一日冷了,何况是夜里。
“还好,我坐马车来的,只用走一小段路。”
“手有些凉。”他轻轻合掌,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捂了捂,带着她往炉边的躺椅走去,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暖些了吗?”
“本来就不冷,”李藏璧好笑,放下喝了一口的茶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说:“今日没去吏部吗?”
“嗯,这两日去的人多,闹哄哄的也看不了什么,刚好我先将你给我的文书看完。”他依着她坐下来,腰肢若有似无地贴着她。
李藏璧道:“不是临时拨了几个厅堂给你们用吗?”
元玉道:“大家未绶官时接的差事,都不敢懈怠,挑灯夜读的也有。”
李藏璧反应过来,笑道:“这我倒是没想到。”
元玉道:“所以我过几日再去,刚好循着你给我的那几个地方仔细找找,也算有的放矢。”
“你也不要太辛苦,”李藏璧仔细望了他一眼,说:“眼睛都看红了,怎么回事,都不休息的么?”
“没……”元玉生怕自己不好看,下意识地擡手掩了掩,道:“休息了,只是今日你要来,刚好边看边等你。”
“我这时间都说不准,你总不能每次这么等,”李藏璧不赞同,说:“不许看了,睡觉吧。”
元玉柔顺地嗯了一声,说:“我给你备了两套寝衣,在浴房里,还是宵禁结束要走吗?”
李藏璧道:“明日不用朝会,可以待久一些。”
元玉笑起来,说:“好,那我去收拾一下便来。”
他擡步走到桌边将书籍纸张都归置好,又把桌上的油灯熄了,去到浴房仔细洗漱了一番,然而待他换好寝衣到床边的时候,李藏璧已经睡眼朦胧了,闭着眼睛来搂他,说:“我都要睡着了。”
元玉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既不想打扰她安眠,又想和她亲近,犹豫了几息,还是道:“阿渺,我身上有些疼,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李藏璧睁开眼睛,问:“怎么了?要不要我唤医官?”
“不用,”元玉睫毛微颤,道:“就是上次在宫里的时候……第二日又骑马游街,好像伤到了。”
李藏璧蹙眉,道:“不是差人给你送药了吗?我上回看好像没什么事啊。”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走到床沿点了盏灯。
元玉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疼,”他说得含糊,主动解开寝衣趴在床上,朝李藏璧分开了自己的双腿。
“你——”她看清了那一片水泽,反应过来,好笑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道:“你吓我一跳,想要不能直接说吗?”
元玉侧过身,擡手去搂她的脖颈,这才慢吞吞地补上一句:“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