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薄雾漫漫白(2)(2 / 2)
裴星濯适时去外殿传唤,说殿下手上沾了墨迹想洗手,两个侍从很快便端了一盆温水上来,一旁的漆盘中还有皂角香胰等物。
等所有的痕迹都被消匿干净,李藏璧也吃饱喝足,坐回了案前继续批阅文书,随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殿内陆续点起了明灯,不远处的殿门无声开阖,点灯的内官正好事毕退出,低头行礼道:“郦长使。”
李藏璧擡目望去,便见郦敏反手关上殿门朝她走来,从怀中拿出了两份密信。
郦敏将信递给她,低声道:“殿下,您今日借道都水监回宫,被人过问了。”
李藏璧挑眉,问:“谁?”
郦敏道:“吏部的郑凭远。”
“他?”李藏璧记得他曾在朝会上驳斥母亲的事,道:“都问什么了?”
郦敏道:“问了您何时去的,为什么去,都水监的官员就说您今日去了醉川池边踏青,衣服脏了所以借都水邑的官署换了套衣服就回宫了,但他派来的人却特意问了您在哪间屋子换的衣服,有没有中途离开过。”
醉川池位于干京正东偏南,是个专供达官贵人游玩的场所,山水景色俱佳,而都水监的官署位于皇城东南角,从距离上来看确实是离醉川池最近的官署。
一般来说,李藏璧每回需要秘密出宫都是借用霍慎微的身份或是单独一个人,而为了隐瞒自己的行踪,她回宫之时一般会借道某个官署,更换身份去除伪装后再行入宫,毕竟禁宫的盘查不比宫外,在各坊市间她或许能来去自如,但想靠翻墙潜伏回到拱玉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改换回太子身份,正大光明地从宫门入内。
至于什么时候出宫的,宫里的门那么多,东北角的守门禁军和西北角的可能都不认识,更何况谁也不会嫌命大去核对太子殿下的行踪。
可今日她选择都水监显然只是个意外。
原本皇城中的所有官署,对她最安全的应该是陆惊春的京畿卫,但京畿卫的官署靠近安福门,属于皇城深处,她如果到那里临时歇脚还不如过一个外宫道直接回宫,逻辑上并不自洽,所以她几乎没有选择过此地。
其次,就是她常去的礼部,礼部的官署位于皇城西南角,与都水监东西相望,一墙之外就是民间坊市,而礼部尚书孙克恕刚刚年过四十,是个寄情诗画的文人,早年间和哥哥很谈得来,办正礼挑不出错,办宴礼又可以别出心裁,性子也很圆滑有趣,故而颇受母亲赏识,年仅三十就升任了礼部尚书,每回李藏璧经过礼部的时候撞见他,他都是一脸笑呵呵地问她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还会给她推荐京中好玩的去处。
先前元玉身处安福门外的官驿,所以她回宫都是选择礼部作为落脚地,但现而今元玉搬到了城东的崇仁坊,她若是再去礼部就得跨越大半个皇城,为了减少踪迹,她今日离开时便临时选择了都水监,且让裴星濯和都水监的官员说自己是从醉川池回来的。
……为什么郑凭远一个吏部的官员会去过问此事?
他是盯着她还是盯着都水监?
她以往在礼部来去,必然也有不少官员知道,可从未有人前来询问,那么照此看来,他应该是盯着都水监了?
他是怕她过问?还是怕她查到什么?
李藏璧问:“还问什么了?”
郦敏道:“就听到这么多,来人是找了一个侍卫问的,在角落里,避着人,问完之后就给了那侍卫一锭银子,听他询问的是您的事,我们的人就跟着他出了官署,这才一路跟到了郑凭远的府邸。”
……没想到偶然进了个官署,竟还有意外收获。
李藏璧凝眸思忖了几息,下令说:“你让人盯着郑凭远,他这几日跟谁接触,见了谁,我都要知道。”
郦敏点点头,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一旁的裴星濯听完了全程,见殿门阖上,问:“殿下,他为什么要盯着你?”
“他是盯着都水监,”李藏璧拿起桌上一封密信拆开,道:“都水监里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不想让我们发现的。”
都水监掌管整个中干的舟船及水运事务,怎么说都和一个吏部的官员扯不上关系,可他却这么紧张地盯着,要么就是有人要他这么做,要么就是他通过都水监做了什么事。
裴星濯问:“那要不要我派人去找找?”
李藏璧摇头,道:“我今日刚从那里出来,他一定看得更紧,别打草惊蛇了,先放一阵子。”
裴星濯点点头,又见李藏璧神色沉沉地看着手中的信,问:“殿下,怎么了?”
李藏璧擡头看向他,眼里像是燃着暗火,道:“都水邑,抓到了几个人。”
正考前夕,她让陆惊春派了一些陆氏的人去往都水邑,为得就是继续探查姜杳一事,当初她让人伪装姜杳出现在都水邑附近,确实引来了一些人来抓她,但没等东紫府的人反过来抓住他们,那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东紫府一路追查,最终只找到几具尸体,且都是被一击毙命,没有任何折磨、拷打,似乎就是不想让他们说话。
从那时起,关注姜杳的人也越来越少,他们蹲守数月都一无所获,传回来的消息也全是一封封的“无人、无果”。
如果真的是徐阙之指使姜杳杀了哥哥,他不可能放任姜杳和这个孩子不顾,要么,根本就不是徐阙之下的手,要么,就是有人将姜杳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徐阙之。
如果是前者,那第一批来寻姜杳的人就不会莫名横死,如果是后者,那到底是谁将此事告诉的徐阙之?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