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外渔灯点点清(1)(2 / 2)
“沈氏?是先昭德帝君那个沈氏吗?”
那人点点头,说:“干河沈氏,从端泰年间至今的百年豪族,怎么了你碰见啦?”
元玉有些茫然,僵硬地笑了笑,说:“对,路上看见了,有些好奇。”
“常年居留京中的应该是长公子郢吧,他有官职,公子邵好像不常在京中。”
元玉是此次榜首,紫袍金带不过是时间问题,那人也乐得和他多说两句话,道:“沈氏这两年挺低调的,因为……”他擡手指了指上面,示意缄口,又道:“先昭德帝君在位时才是风头无两呢,家中适龄的两个公子从小与帝姬帝卿一同念书,端宁帝姬你知道吧,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我前两日还听我父亲说殿下有意与沈氏联姻,想来要不了多久沈氏又要翻身了。”
见元玉脸色不好,他又好心叮嘱了一句:“以后路上碰见了绕着走吧,干京大街上扔个石子都有可能砸到个上侯名相的,你如今还未绶官,又是孤身一人在京,可别得罪了谁。”
他温声道了个谢,没敢继续追问下去。
自幼青梅竹马,又有父族之情,身陷囹圄时也只有那人知晓李藏璧身在何处……
他在心里反复琢磨着那个名字,也难以掩藏心中似嫉似恨的情绪,抿了抿唇问道:“那个沈郢……”
他忍不住想要问,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李藏璧听见他说话,分神看他:“怎么了?”
元玉看着她的眼睛,勉强生出一丝胆气,道:“……前几日从应试院抽签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和他一起游街——我还听说,陛下想给你选正君,你……你想选他。”
后者确实是李藏璧刻意放任所造成的假象,但前者,她那天倒是一点都没注意到。
仅和她对视了两息,元玉鼓起的勇气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怯懦地低下头去。
在朝堂政事上他可以一往无前侃侃而谈,可面对李藏璧,面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他只能慎之又慎,如履薄冰。
气氛短暂的滞涩了下来。
纷杂的思绪如暗流般在脑中四处涌动,元玉心下忐忑不安,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样说错话了,用力地捏紧指骨想要道歉,却听见李藏璧道:“如果我真的要选他呢?”
元玉身形晃了晃,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蓦然一抖。
他愣了好一会儿,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那双向来温和平静的眼中横生波澜,像是惊恐又似惧怕,又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哀恸,像只被人抛弃的家犬,看起来可怜透顶。
这句话像一只疾来的箭,猛地贯穿了他的心口,把他钉死在原地,箭翎还在微微颤抖。
李藏璧不言不语,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眸。
她在等他的回应。
说话,元玉。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张了张口,分外艰涩地问道:“那你和他成亲后……还会来找我吗?”
李藏璧问:“你希望我来找你吗?”
元玉能说什么,他几乎是怨恨地看着她了,眼泪不自觉地溢出来,将纤密的睫毛胶合在一起,心脏也在这短短的几息中不断下落,像是在各层地狱里轮番滚过又被蒸煮晒干,最后在沉默中迅速冷透。
他松开环着她肩膀的手,作势要从她身上下来。
可李藏璧没有放手。
锢在腰间的力道好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是盖住他自尊的遮羞布,尽管其下已然所剩无几,但也足够他用来安慰自己了。
他试过推开她了,只是没有推开。
这般想着,他便顺着那力道更加深切地蜷进她怀中,抓着她的衣领可怜巴巴地说道:“……来吧,好不好……每个月逢五,你答应我的。”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服她,道:“沈氏这般……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权衡利弊,对不对?我、我会藏好,不会被他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