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恨却来时(2)(2 / 2)
……
待李藏璧彻底退出殿外,殿门也重新阖上之后,李庭芜才搁下手中的笔,擡步走到内殿漆柜旁,道:“出来吧。”
腿侧半人高的柜门被向外推开,一个灰色的人影一言不发的从里面钻了出来,站在李庭芜身侧,目光还远远地望着李藏璧离开的方向。
他未着华服,一身素衣,乌发仅用一根木簪挽起,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一身高华的气质却难以掩盖,那张端庄出众的容貌并不难认,赫然是已身死多年的先昭德帝君,沈漆。
李庭芜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出神,出言道:“别看了,都走了。”
沈漆怔怔地开口道:“阿璧看起来好伤心。”
“得了吧,”李庭芜不以为意道:“小魔王,就知道上房揭瓦,都敢派人去帝陵了,刚刚见我默认,指不定心里多开心呢,说不定关上门就憋不住笑了。”
听到这话,沈漆收回目光,瞪了她一眼,道:“你没见刚刚阿璧冲进来的表情——”他想起刚刚在柜中的缝隙里看见的那一幕,心脏紧缩,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李庭芜道:“她真是装的,你以为你躲柜子里她不知道?照她那性子要真想找你早就翻箱倒柜了,只是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她这才没拆穿你——倒是你,她不过提了个沈郢,你激动什么?”
沈漆见不得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声音也大了起来,道:“这么多年没见女儿的又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祖宗——”李庭芜忙伸手去捂他的嘴,道:“你小点声成不成,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已死之人。”
“用不着你提醒我!”沈漆一把推开她,说:“不许让沈郢进东紫府,知不知道?”
李庭芜说:“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沈郢的吗?”
沈漆道:“什么怎么了,沈家都这样了,能顺利退出干京就再好不过了,何必再让沈郢步我的后尘。”
“你的什么后尘,”李庭芜的笑容有些冷,道:“这事儿不看我,也不看阿璧,只看你们沈家。”
沈漆丝毫不惧,道:“你少吓唬我,李庭芜,沈家如今已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还破罐子破摔了……
李庭芜心中腹诽,冷声道:“你们沈家干的桩桩件件罪名都是落实了的,哪一件冤了你们?”
沈漆道:“既然如此你还把我留下来做什么?直接连坐杀了一了百了。”
李庭芜道:“你别仗着——”
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沈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我仗什么了?我帝君之位都让了,女儿儿子也见不到,你说我仗什么了?”
李庭芜不想搭理他,转身往外走,沈漆道:“你现在连吵架都不愿和我吵了!”
“你别逼我再把你锁起来!”李庭芜为帝多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些年私底下却总是被沈漆逼出怒容,压低声音说完这一句,便快步走到漆柜旁打开了暗道开关,柜门拉开,其后赫然是一条幽深的甬道。
李庭芜擡手指着那个方向,道:“走。”
沈漆咬牙切齿地望着她,恨不能生啖其肉,道:“李庭芜,我恨死你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赶紧走,别让我说第三次。”
他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挪到柜边,别过头去不想看她冰冷的神色,最后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阿璧。”
李庭芜道:“今日你本来能看更久,是你自己被发现了。”
沈漆下意识想反驳,但见她一副不想和自己多说的样子也失了开口的欲望,径直踩进那一人宽的柜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庭芜用力摔上柜门,没几息就听见了沈漆在里面踹柜子的声音。
……
李庭芜猜的没错,李藏璧在殿内的情绪确实一大半都是装的,刚关上殿门,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情颇好地揽过一旁等候的裴星濯,说:“走。”
裴星濯不明所以,问:“去哪?”
李藏璧说:“不知道。”
她仰头望天,冬日里灰蒙蒙的天空此刻竟也显得有些可爱,从脖颈灌进来的冷风也不再那么刺骨,她想大笑,可刚张口眼里却蓦然涌上一股酸涩,于是她笑着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有了种夙愿成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