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温暖（2 / 2）
他笑，没说话，只将她拥得更紧。
隔了一会儿门铃响了，许夏阳出去拎了一个药店的纸袋回来，“我们先排除另外50%的可能。”
麦冬打开一看，3支不同品牌的验孕棒，“这么多？”
“降低误差。”
3支验孕棒都是二道杠。
“许夏阳，你真的要做爸爸了！”麦冬拉开洗手间的门对一直等在门口的许夏阳说。
因为屏息静气的等待而放缓的心脏，重新疯狂地跳动起来，许夏阳将她拥进怀里，擡手轻轻按在她的脑后，声音几近哽咽：“麦小冬，谢谢你，我觉得好幸福啊！”
“我也是。”麦冬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许夏阳，谢谢你！”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又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上一代都劝不动你结婚，宝宝都忍不住亲自来催你了。”
她擡手捂住眼睛，笑了。
这一年的秋天，麦冬和许夏阳的儿子出生，比秦奕和施丹的小公主还大半岁。
————
几年后的初冬，张弛在商场门口再次见到了麦冬。
张弛从女儿的生日派对出来，前妻已再婚，他没有逗留很久。阳光好得令人想抽根烟，摸到口袋里的烟盒那一刻，他看见了麦冬，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静止了。
她穿了一款老钱风的英伦长风衣，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小腿，黑色丝袜，平底绑带皮鞋，长卷发，淡妆，是她一贯的风格。她牵着一个穿着同色系风衣的小男孩，大约三四岁。小男孩仰脸对她说着什么，她侧向男孩微微倾身，脸上有淡淡的温柔笑意。
她更成熟了，柔和又坚韧。
深秋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仿佛在他们的身上勾勒了一轮金色的光圈，张弛想起那个初夏的下午，别墅花园自动灌溉水雾折射的光影。惊艳得有点梦幻。
他知道她结婚了，没有办婚礼，后来又做了妈妈。她来微信告诉过他。他问她工作如何，她说挺好，有趣，开心。
明晃晃的阳光让眼睛微微酸涩。张弛戴上了墨镜。
麦冬的身上有一种张弛永远无法企及的松弛。
尽管小姨和小姨父对他很好，但小小年纪便离开父母，敏感的少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寄人篱下而下意识的小心翼翼。在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无法摆脱似乎与生俱来的不自信。这种不自信并不严重，就好像已经努力将生硬的英语口音去掉后他仍然不会主动去参加英语辩论一样，不过一点小瑕疵。
他的思辨能力非常出色，思维速度有快。在工作和经历中，成功地打磨成情绪稳定、情商超高的生意人，成熟，冷静，睿智。
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自控地被麦冬吸引。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客户服务。
你可以用优秀的专业能力去说服客户，但慢慢你会发现，同等努力同等能力的情况下，客户对某些人会特别宽容，愿意给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让他们纠正和提升。将此解释为人与人之间的奇怪缘分其实并不完全准确，因为缘分不可能帮你覆盖所以不同背景的客户。张弛很清楚，那是因为他们身上拥有一种天然的亲和磁场，能够让客户感受到你的真诚，是必杀技。
而麦冬，就是这样的人。
但她竟说要转做策划。他将她叫进办公室：“是不是哪个客户让你不开心？”
她笑：“客户应该不会负责让乙方开心的。”
他愣住了。确实，这是他的原话。“那是什么原因？”
“觉得可以挑战一下策略的工作。”
“就这样？”
“就这样。”
明知她的决定有点任性，但他无法拒绝。或者是他下意识地，没有拒绝。
后来的后来，张弛会忍不住审视自己，假如麦冬提出来，自己有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没有答案，因为她从未向他提过工作以外的任何要求，工作以内，她亦从未有过不合理的诉求。
可是，不能坚定地否定，本身就已经是问题。
张弛很难否忍从未对麦冬有过非分之想，但他分明知道他和她永不可能。他跟方珩不同，他永远理智大于情感，他无法冲动地放弃任何努力所得，因为全都得来不易。
后来小姨曾经来质问过他，是不是也爱上麦冬，是不是因为她才要离婚？
不是。他回答。
小姨看着他。他知道如果自己说谎，小姨能看出来。但他确实没有，因为他只回答了小姨的第二个问题。
离婚是太太提出来的。她出轨了，好几年前。他反思是自己工作太忙，忽略了她。他知道太太当时还只是感情出轨，在挣扎在犹豫，所以他假装不知，一直等她回心转意。貌美的妻子，乖巧的女儿，他怎会放弃人人艳羡的家庭？
所以他将痛苦埋藏心底，疯狂工作。他的办公室和麦冬工位是一条对角线，加班的夜晚，从工作中擡头，透过办公室的玻璃能看到她对着电脑专注工作。她转岗后，几乎每晚都加班，偶尔会来敲门和他讨论。他内心庆幸她职位调动，让他重新感受到工作的幸福。
那几年，他没有一天比麦冬更早下班。她甚至给了他一个喘息的夹缝。虽然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是臻传的，麦宝啊……
然后，她突然辞职了。
他很清楚，一旦如果没有合作，他跟她不会再有任何牵绊。得到了世俗的成功，虚荣满足后带来的自信，他已好久没有对失去如此心慌。但她说了不要，那就是真的不要。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借口留住她。
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麦冬的离开，究竟是给了他勇气还是希望。就好像他内心有个三角形，一方突然撤走，虚幻的稳定就坍塌了，无法再平衡。太太第二次提出离婚时，他很平静地答应了。
公司财务来跟他确认，麦冬已经离职，去年的奖金还要不要发。他说，待定。
他以为麦冬会来找他，然而并没有。
他也以为他跟麦冬没有机会，因为他和小姨家的关系，因为她和徐方珩的过去，因为相遇的时间和时机都不对。但当他去绣丽村，看到她和那个后来她向他介绍说是男朋友的男人一起时，他才肯承认，麦冬从未向他开放过任何男人的机会。
臻传从此再无麦宝。而她也将，慢慢地，彻底退出他的人生。
得知Ta创业做设计创意公司后，他似无意地提到麦冬已离开臻传，正在间隔年。麦冬服务的一直是快消和母婴这种要求极高的客户，这几年又在臻传做到策划总监，她的审美鉴赏和创意能力很高。他知道Ta一定会去找她。
麦冬对新机会并不迫切，但这个行业发展太快，张弛不希望她荒废太久。保持工作、财务独立，才是一个女性获得自信的根本。他希望她幸福。
张弛走过去，在咖啡店户外的座位坐下，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听到她温柔地对小男孩说：“没关系，如果你害怕，可以不做。”
“那如果秦筱筱觉得我不如陈睿哥哥勇敢怎么办？”
“先不用考虑别人，你呢，你也认为自己不勇敢吗？”
“我觉得不是，上次外公教我戴着手套抓花园的毛毛虫，他说你都不敢。”
“哇，谢谢你帮妈妈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哦！”
“爸爸说，他不在家我就要保护妈妈。”
“我觉得这几天你完全胜任啦！”
“那我就是小男子汉了。”
“当然！但男子汉也有害怕的东西，我们要允许自己害怕，你看，妈妈是大人，不也怕毛毛虫吗？你也不会因此而不喜欢妈妈对不对？”
“对！那爸爸是大人，也怕妈妈呢！”
“啊？妈妈那么可怕的吗？”
“爸爸说，最怕妈妈不开心。我也是。”
张弛还没听到麦冬回答，小男孩已经兴奋地：“看！爸爸的车！”
张弛转头，看着那个令人羡慕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朝这边快步走来。
张弛第一次见面就记住了他的名字，许夏阳，近几年迅速崛起的国产高端精酿啤酒品牌的副总裁。
张弛曾经以为，事业才是一个男人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根本。但后来的后来，他停下脚步安静凝视，才发现自己最渴望的，原来是，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他一直非常用力地，想要抓住幸福。福又宠溺地说一两句她最近又在折腾什么新项目。最近的一次，好像是，策划明年和朋友一起带几个孩子通过种植来认识二十四节气。她的创意总是又接地气又令人惊叹。
“爸爸！”小男孩松开麦冬的手跑过去。
许夏阳快步过来俯身抱起儿子：“有没有想爸爸？”
“想！”
“妈妈呢？”许夏阳单手抱着儿子，朝已经走近的麦冬伸出手。
麦冬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妈妈也有想爸爸哦！”
……
张弛曾经以为，事业才是一个男人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根本。但后来的后来，他停下脚步安静凝视，才发现自己最渴望的，原来是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他一直非常用力地，想要抓住幸福。
然而，经历一场失败的婚姻，以及一场克制的暗恋，再难动心。
他的人生，恰恰跟他的名字相反。难以张弛。
而麦冬，永远从容优雅。如冬日，如夏云，令人想要亲近。
他为此感到，庆幸。
三人温馨相携而去。张弛拢住双手，点燃了手中那根烟。
真好。她值得拥有世间最好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