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玉金墉(二)(2 / 2)
等韵文终于沉重地睁开眼时,便发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很宽敞,甚至还有些华丽。
她盯着头顶上房牢牢扎住的锦缎料子,脑海中飘过许多间厢房内室,才总算发觉自己是根本没来过这里。
韵文一颗心骤然紧缩,惊得她立刻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悄悄拨开那垂着厚重的帷帐,透过细细的一条缝往外面张望,在确定了这会儿着内室之中一个人都没有,这才终于略微松了口气,将头探了出来。
谁知自己这才一探头,便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似乎是带着浅淡的笑意,但带着更多的侵略意味。
韵文霎时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面上瞧着是一幅一下子又没了精神的模样,实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里的惊慌。“这位郎君,男女授受不亲,您不应当坐在床榻旁。”
羊烨手里端着一碗血燕窝,眸中的寒芒闪过。“你唤我作什么?”
韵文定了定神,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擡起头来看他。“我虽不记得郎君您是谁,但小女一定是需要认识郎君的吗?”
她露出一幅恍然的神色,下一瞬便转换成了惊恐。“难道说……参、参见陛下!”
羊烨看她似是要慌张地下床榻的样子,心里虽有些不满,但也还是眼快地伸了手想扶她一把。
谁料韵文自床榻上下得快,这会儿那强劲的软骨散的功效还没散尽,她没能撑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她倒吸着凉气。
羊烨俯下身想要去扶她的动作忽得一僵。他冷着声,轻轻呢喃道:“你……不记得了?”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那摔在地上吃痛的人儿,声音愈发冷了一分。“或是说,你还记得你姓甚名谁吗?”
韵文心里咯噔一声。“我只记得我叫绵绵,方才好像看见有人死了,然后——”
她捶着脑袋,一幅用力回忆的模样,良久却只是丧着气摇了摇头。“然后我不记得了,我好像被人打晕了,再就是在这里醒过来了。”
羊烨轻轻喔了一声,一双眼却依然紧紧盯着她。韵文有些被盯怕了,不敢去看他的眼。“这位郎君,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霎时,自己身上那自视线传来的滚烫炙热感消散开。羊烨轻声笑了,温柔地将她的身子从地上抱了起来。韵文刚想出言道谢,以为他是要将自己扶回到床榻上,却发觉他揽着自己的腰肢,直直地往他的方向拖了过去,竟是让自己坐在了他的双腿上。
羊烨将她散落在两鬓的发丝往耳后括去,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绵绵忘了,你是我的妻啊,是我泰山羊氏当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发妻啊。”
他笑得温柔,眼里的情意像是能化作春水一样暖和,却刺得韵文心里愈发害怕。
今日是自己装失忆,他便能这样哄骗自己,若是自己真的失忆了,怕是真的会相信眼前之人说的话!
羊烨这个人,这个名字,从这一刻起,便像是一颗火药星子,在她的生活中随时都能被引爆的一个危险。
可她面上却是微微皱着眉,比起埋怨倒是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你是我的夫郎?那我为何会被人打晕过去?”
这话将羊烨噎了一瞬。“都怪我平日里政事繁忙,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却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护着你。夫郎这就指天发誓,以后绝不再让绵绵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可好?”
韵文不敢接他的这句话。谁不知道在屋子里对天起誓,连脑袋上面的天都见不着,这誓言自当是毫无效益的,可她根本不敢说出来。
此刻她只是那失忆了的绵绵,不是那向来被人夸赞聪慧的大家闺秀周韵文。
目光忽得飘到一旁摆着的瓷碗上。她伸手指过去:“那是什么?是好吃的吗?绵绵饿了。”
她眼瞧着羊烨目光中的探究又淡了一分,有些生疏地将瓷碗递了过来。“是血燕窝,绵绵受惊了,吃点补补身子。”
韵文哎了一声,刚想伸手将碗接过来,身下却忽然一轻,自己被羊烨重新抱回jsg了床榻上。“你不记得了,前些日子你大病了一场,昏睡了好几日。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喂你用饭的,你这会儿没什么力气,还是我来吧。”
眼前的血燕窝在瓷碗中揉成一幅透褐色的模样,看着甚是倒胃口。韵文在心里忍不住发笑,怕是他这府邸里面唯一能拿得出手来的,便是这血燕窝了吧,若是真要用以吊精神气儿补身子,还得是当时司马修袆亲自送来的那根粗壮的野山参来得有效得多。
只是这会儿自己秉着不能穿帮的原则,只好就这羊烨那微颤的汤匙,一点一点将那血燕窝饮下去。
她被腥得本能地有些作呕,皱着眉捂着嘴,强忍着喉咙中的恶心感。“夫君,以往我真的吃过很多这样的血燕窝吗?为何我觉着实在是倒胃口。”
羊烨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了神,直道着是他自己一时间忙忘了,这便去为自己寻些蜜饯过来,才终于从屋子里步了出去。
韵文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衣裳,又是看着自己原先那泡了雨水的衣裳被齐整地叠放在内室另一侧的贵妃榻上,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便重新将自己的衣裳拿过来换上。
衣料依然有些潮湿,冰得她一哆嗦,却还是咬着牙根重新换上。
那套崭新的衣裙很好看,但既然已经碰过肮脏的人了,那她自然是穿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