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走火入魔(2 / 2)
“妈的,刚才那娘们藏到哪里去了,别让我找到她!”
一阵脚步声响起在堆积着厚重树叶的树林中,来人是一男一女,正铺开神识寻找着闻人苏苏的踪迹。
两人身上均带了些伤痕,那男人骂骂咧咧的,女人一言不发,紧蹙不展的双眉还是暴露了她十分不满的情绪。
终于,在听着男人骂了一路后,女人不耐烦道:“你小声点儿,那人神出鬼没的,手段又多,咱们已经不知道吃过几次亏了。艺院那蠢货已经被她淘汰了,在和云珠汇合前,咱们不能再有人再被淘汰。”
“你还好意思提云珠!”男人不住抱怨,“我早就说了,人家这种大族的小姐根本看不上你,指不定一开始就根本没想着和咱们汇合......当初就不应该去找她组队!”
“闭嘴吧!”女人忍无可忍了,“还是你说林里这女人是你同窗,是个之前只有练气八层的软柿子,咱们才决定对她动手,现在这种局面你也脱不了责任!”
闻人苏苏静静的单膝跪蹲在一个树枝上,轻轻勾了下唇角。
她身披着一件轻薄的斗篷,让她与周围的景色完全融合为一片。她怀中抱着一把造型奇异的银色铁铳,这铁铳身形细长,膛线流畅,还装配以各种辅助类配件,带着一股无情而冷酷的气息。
若洛天星现在此地,大概能认出来这和她上辈子世界里的一类狙击枪极为类似。
这个修真界中也早有人研究出火铳铁炮等装置,但是由于种种限制并未能够发扬光大。洛天星曾跟闻人苏苏提过一些乱七八糟构想,其中不乏什么“八百里外给鬼子一枪”之类不正经的谈话,不成想真被她记在了心里。
闻人苏苏不知道什么是鬼子,但是却对这种高杀伤力武器的设想而深深着迷。
如果真有人能做出这种东西,那或许有朝一日,凡人和修仙者之间的差距也能被拉近一点儿,至少可以让她这种毫无修行天赋的人,不必日日遭受欺凌,可以平凡而有尊严的活下去。
虽然她现在手上这把铁铳如今仍需灵气驱使,尚未脱离灵器的范畴,但是十年后,百年后......总有人能不停的更新叠代,即使要走过很长很长的光阴,长到她未必能亲眼看见那一天。
单说现在,为了能够握住这把数十斤中的铁铳,闻人苏苏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无论是日复一日身体上的锻炼,还是在研究这些灵器时剖洒上的种种心血。
体内的灵气究竟是练气八层,还是渡劫期圆满,都对她来说没有太大意义,甚至没有引起她的关注。
因为她已经渐渐地不再依赖那些东西。
闻人苏苏舔了舔自己干裂而流血的下唇,专注的目光始终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中来回探视,最终落在了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被同行的女人骂了一顿终于老实了,他脸上还带着些愤懑的神色,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拿着手中的罗盘寻找着闻人苏苏的踪迹。
这两人铺开神识,小心谨慎的在密林中行走着,全然不知早被闻人苏苏布置的反追踪灵器阻断,现如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她尽收眼底。
闻人苏苏盯着琉璃镜上反馈出的画面,知道时机来了。
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之上,心中起伏的心绪却好似和当下的情境没什么关系。
她心想:虽然她对出人头地没什么兴趣,但是......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被锁定后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神色慌乱地将目光向四周望去。
她在附近!她一定在附近!
女人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她刚问了一句,皱眉盯着男人的胸口,“你胸口这个红点是什么东西?t”
男人低头看去。
砰——
随着一声未加掩饰的枪弹出膛声,林中无数鸟雀被惊起,纷纷惊叫着拍打翅膀向天空飞去,夕阳下的风吹动轻颤的木枝,千百万片叶子拍打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掩盖住了一句轻若呓语的话。
“这么多年了,我总得送出份儿礼物给她吧。”
咫尺学宫内,席先生眼皮都未擡一下,宣布道:
“百学所,时子坤出局。”
一个男子被从那道闪着金光的裂缝中扔出来,他脸色惨白,一手捂着心口,像是还未从那股被夺去生命的恐惧感中舒缓下来。
在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回到了学宫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地抱头大哭起来。
等在高台上的一位百学所先生跳了起来,他对自己学生在秘境中的表现十分不满,本想下台去劈头盖脸先修理上一顿再说,见此场景,也没狠得下心,又阴沉着一张脸坐了回去。
众先生早已对这种状态有些许癫狂的学子见怪不怪了,参加秘境大比出来的就没几个不疯的。
鹤小独一甩手中折扇,往椅背上一靠,颇为自得的扇了起来,“哎呀,我徒弟都没出手,这云珠小姑娘的队就被淘汰的差不多了,依我看,文院那个女子也是前后脚的事儿......”
他话音刚落,金色裂痕中又被扔出来一个人,正是林中剩下的那位女子。
她一手捂住额心,亦是脸色僵硬,但没有像那男人般嚎啕大哭。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向众位先生行了个礼离开了,至少了周全了礼数。
鹤小独满面春风,扇子摇晃的速度愈发的快,几乎要把几缕碎发吹到天上,“哎呀,神机妙算,铁口直断,将来离了云家支个卦摊儿也不愁生计呀......”
而他身旁坐着的剑仙越甲子始终未发一言,更确切的说,她的目光始终未放在展示给诸位先生的秘境画面上。
这位号称“无量剑仙”的女子出身于最为贫困荒芜的西无量州,她常年穿着一身最为简单的粗布衣衫,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面容长得也是平平无奇,勉强达到了“顺眼”这一及格的基准水平线。
和盛观玉不一样,得益于她那张俊逸的脸,这种前长公主大人就算穿个乞丐服出街晃悠,都有人夸她一句这是别具一格,率性洒落。
而反观越甲子,若非她身后负着的那把巨剑,看上去就是一个贫困交加还不怎么讨喜的中年女人。
此时她一脸凝重,也不知道在烦心什么事,压根儿没把翘着尾巴的鹤小独的话听进去,更别提有所回应。
鹤小独摇扇子的动作一滞,小声道:“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还是如此无趣。”
和越甲子不同,台上有个人从始至终就没将目光从秘境画面中移开过。
闻人照夜坐在席先生身侧的位置,他面色淡漠,一手握拳撑着侧脸,另一手放在扶手之上,双腿交叠在一起,眼瞳中倒映出云雾中所展开的数百个画面的光芒。
然而只需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人的眼瞳其实根本不曾移开半分。
“照夜啊,”席先生开玩笑似的道,“眼珠子长在上面了?”
“席先生说笑了,”闻人照夜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既然坐镇中枢,监察秘境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学宫中年轻一代的先生,像你这么负责任不多了。”
席先生点点头,认同道:“就是希望你手上的劲儿能轻点放放,别将我这花梨木老古董椅子的扶手捏碎咯。”
闻人照夜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扶在椅上的那只手。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握着扶手的指节凸起,已经用力到发出青白的颜色,怕是照这个力道无知无觉的掐下去,这个椅子的扶手就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碎成两半了。
他向来极少将感情流露于表面上,然而真心还是会从其他地方偷偷溜了出来。
无论是曾经的废柴少年还是天之骄子,再多的名号挂在闻人照夜的头上,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再怎么沉稳的人遇见自己心爱之人遇见险情,有些情绪终究是压抑不住。
即使闻人照夜心里很清楚,有些路只能洛天星一个人走。
但是他溺爱洛天星太久了,久到已经快成了一种本能。
这种本能不仅让他此时看着秘境里的画面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也没有一日不敦促着他变强——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知道劲儿该往何处使,是洛天星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个目标:他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她依靠的人。
而如今的闻人照夜已经成为了咫尺学宫的先生,却发现自己好像依旧对她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是不应该的。
不然他一直以来努力的意义何在呢?
“抱歉。”
闻人照夜向席先生歉意的说了声,将紧握的手松开。
他望向秘境画面的目光似乎涣散了些,这次他身体上没再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动作,却已经在暗地里有了些走火入魔的倾向,甚至脑海中默默思索起了一些......超出规则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