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认得你(2 / 2)
不过,有人可以为她解答……
“青寻。”
心里如此想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也骤然而至。
时青寻习惯了白衣少年的神出鬼没,他的离开总是很短暂,不会让她有任何习惯他不在身边的日子,总是很快就会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正如此刻,少年白衣翩然,脚蹬火轮,足下三昧真火照亮他的衣袂,也照亮了他那双幽幽看向她的眼眸。
一直看着她。
——当她在他眼前时,他从不看旁人。
“哟,小破莲花,又追上来了啊。”孙悟空啧了一声。
因为时青寻先前胡诌的“下凡来找哪吒”,孙悟空这次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嘲讽一句,便准备离开,腾出他们俩的空间。
但猪八戒已经牵着小白龙走了过来,虽然时青寻和哪吒站在云间,但站得不高,地上的角度就能看见他们。
山地里的小白龙自然也看见了,发出一声嘶鸣。
时青寻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往下看去,引得哪吒抿唇,眸间浸起一丝寒意。
“你去哪里了?”
却不曾想,时青寻没有直接离开,问题仍是对着他的,因此可以说,注意力也仍是在他身上的。
哪吒一怔。
喜欢掩饰、隐藏的少年,下意识想要避开她的追问。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太恶劣,多说一句都是错。他也清楚自己有一副极好的皮囊,是时青寻喜欢的那种,他只需站着,少说几句,至少不会引起她过多的怀疑……
他自然不想被她怀疑什么,被他唤醒的莲花,就应该永远将一颗心偏向他。
“我……”少年微微敛目,装作乖巧良善的模样,打算想一个妥当的借口。
时青寻则是顺着微风,嗅到了一点不属于少年身上的气味。
——湿咸的潮腥味,是大海的味道。
“凡间偶有法庙异动,我去巡视了一番。”这个理由,少年心觉妥善至极。
她仰头看他,见他声色未动,一派捉摸不透的神情,将情绪藏匿得极深。
时青寻道:“哪里的法庙?”
“……”
“可以对我说实话的,哪吒。”她想诈一诈他,看看究竟是不是真话。
“……”
没说话,说明这个理由是假的。
“又骗人?”时青寻与他对视,见他神色微变,他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眸。
但下一刻,他又倏然再次看向她。
天生学不会真正良善的少年,遇到危机,潜意识会让他不自觉散发出十足警告而压抑的气息。
他盯紧了时青寻,似在分辨她的神色。
她想说什么?
——她不该说出让他愤怒、难堪、委屈的话。
“哪吒,你不要骗人。”
“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编造出来的借口需要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那样不觉得很累吗?”
“但如果你坦诚告诉别人,至少彼此是对等的,你给了别人知道真相的机会,别人也会去理解你为何那样做的。”
他去做了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
为什么那么喜欢隐瞒,时青寻心里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畏惧,而是直直与他对视。
几句话,她将声量放得很轻,似乎是顾及云下还有很多人,不想让这个话题太多人知道,她靠着他很近,几乎成了耳语般的呢喃。
外人当然听不清的,哪吒想。
他不会让别人听见,早早在时青寻靠过来的时候便设下了屏障。
在这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屏障法术之中,唯有他与她,可以贪婪地嗅到她身上的莲香,甚至他可以更过分一些,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揽进怀中。
云下的敖烈会看见,但敖烈什么也做不了。
“……哪吒?”
时青寻迟疑看他,他怎么看着在走神。
被她轻唤了一声,少年却久久望她,好一会儿,忽然反问她:“若我坦诚,你所言之的别人,就会原谅我么?”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被忽视的那个人。
所谓的亲人,从不听他多解释什么,解释不过是徒费口舌,他是被认定的煞星降世,做什么都是罪大恶极。
他从未被原谅过,像他这样恶劣的仙,也不该在意所谓的误解。
唯有面对时青寻,他才会想解释的多一些,惟愿她不要和旁人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可好像仍然解释得不够好,她也总不信他。
也从来不肯偏颇他。
“我不好说别人……”
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这个“别人”本来是个统称,怎么到哪吒嘴里就有种特定的感觉了。
时青寻轻咳一声,想掩饰这点小失误,又重新正色起来,“但你坦诚告诉我,我绝对会认真考虑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还有,先前确实有误会你的事,敖烈不是你平白无故打伤的,这事是我太绝对了,我要向你道个歉。”她又想起了这件事。
时青寻做人干脆利落,从不吝啬认错。
关于哪吒打伤敖烈的事,其实,也实在怪不上时青寻什么,她反复向敖烈询问了缘由,又问过哪吒。
但哪吒最终没有解释清楚,以致于她错过了最关键的信息——是虾兵蟹将先行挑衅,哪吒有所误会,最终导致了那个结局。
哪吒则是静静看着她。
他更不觉得时青寻有什么错,因为……
“青寻,只要你肯信我,便好。”可他仍然看着时青寻认错,甚至如此道。
——因为,那日即便没有虾兵蟹将,他依旧会打伤敖烈。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单纯认为龙并非是什么好东西。
喉结上下滚动,引出一声喟叹,甚至,少年在隐隐后悔着。
为何当初没有直接将敖烈打死?
那样便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事了。
他既然有神力可以伤害那条龙,还是时青寻曾经情愿牺牲自己也要为他恢复的神力,为何不做呢?
“但是,我们之间有误会的时候,你也不要总是含糊其辞了。”时青寻还是点了一下他,“遇到什么问题,大家都心平气和讲吧。”
——但是,时青寻仍旧没有偏向他。
她好似真的从不会偏颇任何一个人,至多是在必须要决定时做一个选择,或许昔年敖丙也不是她有意维护的。
因此,哪怕他才是她在这个世界遇上的第一个人,也得不到她的偏爱。
哪吒意识到了这件事。
“青寻。”怀着一分尝试的心,他做出了解释,坦然的解释,“我去了一趟东海。”
“去东海做什么?”时青寻隐隐觉得事不对劲。
“敖丙近来未在天庭当值,我去东海找他。”
“……”
“上回你说起或有外人掺和,后来我也细想了一番,心觉此事与敖丙脱不开关系。”
如果此事是敖丙故意为之,他不介意再抽一次龙筋。
“只可惜……”
是真的可惜。
原本他这次还可以做一些别的,比如扒了那条青龙的皮,为时青寻做一件青色的外袍,毕竟时青寻惯爱青色。
“他不在东海。”哪吒摩挲着手上的乾坤圈,“于是我只能去东海边的法庙随意走了走,青寻,你说他会不会是畏罪潜逃呢?”
“你胡说!”
云下,敖烈怒而化作人身,冲着空中大喊。
时青寻一激灵,方才周身太过安静,简直就像是有什么结界一样,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向云下看去,敖烈仍在怒气勃然地反驳着。
“什么畏罪潜逃?哪吒三太子,当日我只身一人赴宴东海,何来什么外人之说,你如何能与小寻信口胡诌,如何能随意污蔑,此事与我敖丙兄长有何关系?”
她并不知,哪吒在与她交谈此事前,刻意解开了屏障之术。
比之敖烈的愤怒,端立于她身边那外表脆弱清丽的少年却只是安静垂首,神色莫测,不曾言语。
身为强者的他在这一刻又仿若成了弱者,但并非刻意示弱,只是表象极具欺骗性。
他在等。
观察着时青寻的反应,心想她是会维护敖烈,还是维护他?
说好会认真听他所言,那么面对如此境地,她纵使不偏爱谁,但她会选择谁?
“敖烈……”时青寻踌躇着。
果然,她会选择一再强调关系更好的敖烈。
哪吒在心中轻嘲。
他紧紧盯着她,却见她冲着敖烈摇了摇头,她道:“你不清楚,我和哪吒后来就这事讨论过,当天除了你,可能还有海族的虾兵蟹将跟随着,哪吒是因为海族的挑衅,才误以为是你挑衅他的。”
“可是……”敖烈微微错愕。
而站在时青寻身旁的少年,则是颤了颤眼皮,深深凝视着她。
——她原来也是会选择他的么?
“可是——谁也不清楚那虾兵蟹将是有意来挑衅,还是无意正好撞上了你们俩。”时青寻又道,“此事还有待商酌。现下里,比较清楚的就是,你们俩都没有故意挑衅对方。”
“但是……”
“但是,你们要不要和解可以自己选择,我只是建议把误会说清楚。还有,大家都别冲动,好好说。”
冲动是魔鬼,希望他们克制,时青寻呼出一口气。
敖烈不说话了。
他憋着闷气看了眼高立云端的哪吒,在时青寻看不见的角度,敖烈只觉这个表面佯装无害的少年,眼神却带着极强的嘲意。
少年在嘲讽他,唇角噙着几不可察的冷笑,眸间藏着仿佛胜券在握、一切已成定局的挑衅。
这让他的怒火更甚。
只可惜,他一贯是温柔的性子,憋了一肚子火,能说的却已经说完了,最后只能温温吞吞道:“能有哪里来的虾兵蟹将,西海无人跟随我,难不成,敖丙兄长又特地派了人来接我……”
“——如何没有这个可能?”论针锋相对,哪吒还是稍胜他一筹。
哪吒噙着的笑不再泛着冷意,见时青寻转头向自己看来,他努力让笑更加温和,又仿佛讶异,“敖烈,你既然心有猜测,为何当初不与青寻言明,难道原本就存了污蔑我的心思?”
敖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