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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这位翼王的传闻,自小就生长在江南余杭的乔二,自然不会陌生,非但如此,在这个与“天京”相去不远,又在整个朝廷与太平天国的对抗中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位子上的杭州,所能听闻到的某些秘闻自然也要有比其他地域要充实得多。
比方说,乔二此时想到的,在十多年前,石达开刚刚被处死于成都府,而天京这边,大局甫定,洪秀全刚刚重用自家亲戚洪仁玕,又提拔了陈玉成等一批年轻将领,太平天国呈现出要涅槃重生之势的时候,他曾经听到的传闻。
说是当年韦昌辉屠杀石达开家眷之时,有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将翼王的一双儿女藏匿于乡下,韦昌辉虽在事后察觉出似乎有漏网之鱼,但此时石达开已经在安庆起兵,“恳请”天王洪秀全惩治韦昌辉,太平军中又多呼应翼王,是以洪秀全在同年十一月初就处死了韦昌辉及秦日纲等人,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天京事变之后,石达开回京主持大局,安定人心,虽然手握重权,但是忌于洪秀全对自己的猜忌,故不敢立时相认以保自己一双子女的安全。
咸丰七年五月,石达开匆匆避祸出京,再加上自己也是前路未卜,因此也没来得及将自己的一双儿女带上。直至同年七月,洪秀全迫于天京形势急召石达开回京。石达开并未遵从洪秀全的命令但是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派了几员心腹大将驰援天京,并将自己遗留在天京的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其中一个心腹照顾,而这个心腹,就是后来在太平天国中声名鹊起的英王陈玉成。
不过这到底是传闻,谁也不能证明它孰真孰假,而后期被太平天国中的种种弊病折腾的焦头烂额的洪秀全,自然也没有心情管暂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石达开到底有没有后人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这个传闻也仅仅是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关心过石达开的后人在陈玉成就义,太平天国覆灭后究竟到哪儿去了,便再也无际可寻。
但是现在看来,当年的传言不仅是真的,他所在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当年传闻中的翼王之后在陈玉成死后来此处落草为寇,如果此处主事的是石达开的儿子的话,那么称其为“小王爷”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胡老弟就地正法便是,你不说,小王爷也不会知道,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王爷还能顾忌一个山野村夫的性命。”
乔二听见人群里有人这样说道,周围也安静了一些,接着又是刚才将他劫来的年轻汉子说道:“杀了他倒是不打紧,只是怕招来了官府的人。”
那人又说:“知县老爷哪能有这个闲工夫再说了,你不会找个远点儿的地方把尸首扔了。”
乔二听着这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人准备留他这个活口,更有甚者决定把他大卸八块去喂狗,连个全乎尸体都没有,乔二急中生智,准备在这些人面前演一出好戏,起码,别的不谈,起码要将自己的性命先保住在说。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石达开那尊显眼的排位前,嚎啕大哭起来,跟给他自己祖宗哭丧一样,是不是还嚎几句类似于:“翼王您死得冤啊。”“狗娘养的朝廷不是东西。”这样一些他平日里绝对不敢说的大逆不道之言,俨然是一副翼王部队遗部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乔二只是一介山野村夫,本来是不会演戏的,但是这回,一来是情势所迫,二来是真的生死攸关,所以他的眼泪一开始真假参半,后来就完全成假戏真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这一哭,把所有人都弄得一愣,拽开吧,毕竟人家哭的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说不定还曾经是自家的兄弟,不拽开,等一下有远道而来的贵客,他在这儿跟个娘儿们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肯定会折了小王爷的面子,这么一犹豫,谁都忘了,这人本来是他们准备要送上黄泉路了。
突然有一个人从屋外冲了进来,及匆匆地道:“雷大哥他们已经到山门了,快去找小王爷来。雷大哥说,捻军的兄弟们可是还从路上给咱们带来了一份大礼呢。”
众人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今天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便是迎接捻军余部。这个芝麻大点儿的事儿也来不及去向小王爷请示,立刻有两个人主动站出来,连拉带拽地就把他拽出了大堂,本想直接扔到地牢去,可是往地牢的方向一看,捻军的大部队马上就要到哪里了,他们现在虽然在清廷的眼里与土匪无异,但是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就是水浒传中描写的梁山水泊的英雄好汉,各个都是义士,如今固然常常为了“大行”而不顾“细谨”但是绝对不能让“同行”们抓住把柄,便又把他拽了回来,扔在角落里,对他做了一个止言的手势,又用手在脖子处一横,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要是敢出声,你就死定了。”
乔二从刚才开始就已经被吓破了胆,还用得着威胁头早已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如今,只要这些人不杀他,他就觉得人家是如来转世,慈悲为怀了。他哪里晓得,人家根本都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儿,他固然是一个外来者没有错,不过此时这里的人所要对付的,可是一大批外来者,并且他们一旦来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走了。
对于这批从山东死里逃生而来的捻军,他们虽然表现得十分热情,派人十里相迎,但是内心里许多人是极为不屑的,而这许多人之中就包括凤凰山现在的当家人,被称为“小王爷”的石达开之子石鸿翰,这也难怪,太平天国覆灭那会儿他没有多大,大权旁落在所避免,但是好在辅佐他的叔伯们不是对石达开忠心耿耿,就是愿意为陈玉成肝脑涂地,待他已成年就已经把凤凰山上这成百上千号儿人的生杀大权交给了他,在同行里因为他年纪小说话可能还没什么分量,但是这凤凰山上,老早就是他的一言堂,可这回捻军一到,再怎么说也得给人家一个二当家当当,他石鸿翰虽然还是头领,但是做事难免会受到制约,如今的情况就是,是石鸿翰把捻军当成年三十儿的凉菜,而捻军恰恰把自己当成了除夕夜的饺子,一群败军之将,散兵游勇,偏偏以为凤凰山没了他们不行,不过,虽然石鸿翰有诸多不满,但是或者顾及到自己的名声,或者是因为“革命友谊”,捻军的余部还是顺利来到凤凰山。
乔二被绑上手脚缩在角落里,准备随后发落。
正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整齐的排好,乔二伸长脖子,从众人衣袂的缝隙中,他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年轻人的装束仍然是太平天国的样式,肤色白净,两道剑眉下一双细长的凤眼,身材瘦高,一点儿也不像土匪,倒是有几分像将会在江南贡院里奋笔疾书,立志考取功名的书生,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面容清秀,五官柔和,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翘起,就好像余杭随处可见浣纱女一般,但是不知为何,却透出了一股英气,一身男子习武才穿的劲装,又恰巧将她的女性特征全部显现出来,凹凸有致,蜂腰细腿,乔二自小在乡间长大,见到的都是脚大手粗的农妇,虽然临近杭州,但到底仍是个小地方,就是县城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们,都是靠涂脂抹粉来遮盖自己幼年时的艰辛留下的痕迹,他又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冰肌雪肤的天生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