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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老头说话每每切中要害,这一番经历虽长,但他们夫妻怎么笃信屠教,用什么方法瞒过众人,经常到那些地方杀人劫财,在江湖上创出了什么样的名头,钱财到手后又如何分配到贫户手中,只说了二刻钟就已交代的清清楚楚。
苏明海听得这老头笃信屠教,杀了一百人,就停手不杀。然后看老婆杀人,等老婆杀够一百人,从此洗手开茶寮的事迹,不由得莞尔,不过对这夫妻二人竟然能在巅峰时刻收手不干,也是佩服万分。
马修将一番话说完,见苏明海不以为忤,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从未对人说过这些隐秘,这下一吐为快,自觉胸中郁气一扫而尽,人都爽快了不少,不由得起了如对知己之感,又接着道:
“所以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两夫妻到底是好人,还是歹人,这许多年来,心中一直纠结不堪那”
苏明海却知,人真正除了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凉薄之人外,大多有着阳光的一面,也有着阴暗的一面。他久观道经,随口而出:
“其实善恶在心,不必强求。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一件东西美丽那是因为周围有他厌恶的东西;为什么会觉得某人善良因为能从中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好处”
随手点这前面的茶碗道:
“所以说,我们面前有了这个茶碗,那么就意味着某个地方就会少去一块瓷土;你觉得某件事情很难,因为你做另一件事情更容易。”
复拍了拍手边的桌子。
“这桌子比凳子高,是因为凳子比桌子矮;我坐在你的右边,是因为你坐在我的左边;有人在后面跟随,这才会有人走在前面。”
挪动了一下屁股,让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又接着道:
“同样,你劫取钱财分给穷户,于穷人是善,于被劫的商人是恶;你在陶岭供应茶水,与路人是善,但与你自己是恶。这天下万事万物,莫不阴阳相辅、有无相生,有得必有其失。人自以为行善作恶,其实内里还是这天地间的至理在起作用,又哪里谈得上行了什么善,作了什么恶呢若还执着于善恶之分,那就是陷入魔障了”
马修从未听过这般言论,奇道:
“哦此话怎讲莫非我在陶岭供茶,也还是恶事不成”
苏明海笑道:
“你供茶,取一杯水与人饮,下游的人就少一杯水人来喝,这又关你什么事呢”
见马修神色隐隐有些不服,复道:
“说地再简单些,恶人来了,你也供水,然后恶人出去杀人作恶,莫非你就作了恶事不成你那桃溪郡许多人以陶瓷为生,你在陶岭奉一杯水,商人都愿意从陶岭上过,雾江的客船就少了生意,莫非也是你作的恶事不成”
这些哲理,皆是苏明海前世常读道经的心得,与马修而言,自然精辟之极,闻言脸上终于有些舒展,苏明海又道:“你听我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十五六户的小村庄,田地窄小,离城又远,村人除了粮食,还要种植桑麻,但靠着养些鸡鸭牛羊,日子也还过得平平安安。”
“但一日,村外忽然来了个圣法师,有点石成金之能,村人见他将手一指,地上一块石头就变得金灿灿,切开一看,果然是真正的黄金,极为好奇。”
马修只道他要说写用心刻意是罪,随意就好的故事,不好反驳,脸上就有些索然。苏明海果然如他所料,继续道:
“其中一个村人起了心思,就求这位圣法师传授,说村中没什么田地,若有了此术,也能换些粮食。大法师点头应了,随即就传给他这个法术。那村人随学随会,试验之下,果然能将石头变成黄金,心中大喜。”
这样的故事,马修夫妇对自家孩子孙子不知讲了多少次,旁边连马修的老婆也觉得无味起来。苏明海也不去管他,接着又道:
“这村人心中犹自不肯相信,又对法师道:不知道这个法术有些什么禁忌”
七十八、马修夫妇
故事说到这里,与往常就有些不同,马修夫妇又开始侧耳倾听:
“那法师道:旁的禁忌没有。指着旁边山坡上的羊群道:你只要施法时,不要想着山坡上的羊,就没事了。”
马修夫妇立刻知道了下面的结果,觉得这故事倒也有趣,都有些莞尔。苏明海果然说道:
“结果那村人再施法时,不管怎样用心,总是要想到山上的羊身上去,这个法术,就再也不成了”
马修问道:“苏大人的意思,是说村人着了相,这山上的羊成了他心中的魔障,无论如何都抹除不去了吧”
苏明海叹了口气道:“非也要说魔障,山上的羊固然是魔障,但点石成金术又何尝不是魔障”
马修隐约有些领悟,又问道:“莫非村人原来的和和乐乐、平平安安,才是修炼的本心”
苏明海又道:“非也,村人原来的生活若是本心,又怎么出不了一个高手人物村人本就不满于原来的生活,才会提出要学这个点石成金的法术的啊。”
马修见他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时就有些迷糊,苏明海又道:“人的本心并不是一律,本心如何,要问自己而唯本心之外的,才是魔障啊,所以说这村人要点石成金术,心中就本没有羊,他即想着羊,那心中本就没有黄金,他若想着平安喜乐的生活,就本不会提出要学点石成金法术。这些村人,本心不定,所以才出不了高手名宿”
马修闻言,久久不语,痴痴坐在那里呆愣了二三刻钟,突然身体一震,周围空气缓缓流动起来,开始向草屋中聚集。他本就在六级巅峰呆了几十年,根基扎实无比,如今一下被苏明海挠中痒处,顿时感悟,竟然开始突破高阶战士的门槛。
苏明海见了开始也有些愕然,他本不过是宽慰一下这两个老人的烦恼,却想不到竟让马修从中解悟了机缘。知道此刻万不可打扰,咧嘴一笑,悄悄将凳子挪了一挪,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马修在茫茫中感觉到天地间一点真窍,他功底深厚,只在若有若无中守候,缓缓地感应到了周围飘忽的元气,内腑的魔劲开始收缩起来,只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托托的一阵乱跳,刹那之间,蕴藏的元力魔劲消失殆尽,偏偏人还象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舒坦得几乎要呻吟出声。外面的魔力灌注而来,先如铜壶滴漏,点点滴滴,再如斟茶倒酒,丝丝缕缕,又复如山泉溅泄,哗哗有声,到后来宛如百川归海,浩浩荡荡,无可阻挡。这感应的一关,竟教他轻而易举地跨了过去。
苏明海将神识尽量放出,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动静,生怕有什么影响了这位老人的晋级。他虽然和马修夫妇没什么交情,但这两人在陶岭供茶修路多年,却因为他的缘故不得不中断,心中说没几分愧疚那也是假的。便是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那份坚持,便叫他暗暗佩服。如今马修到了这般年纪,还有一份机缘,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们所坐的一间草房,四面开敞,只围了一圈矮墙。马修这番顿悟,勾动冥冥中的元气,也带动着气流聚集而来。马修老婆本来也是肃然而坐,有所领悟,如今周围的元气渐渐浓厚,突然眉间一跳,也是觉着了感应天地的契机。元气的波动愈发明显起来。
这两人婚后相敬如宾,你侬我侬,打久了配合。如今不但双双晋级,连感应时勾动的元气波动,也是阴阳相辅、有无相成,在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形状,屋边的竹林也随之摇曳舞蹈,索索作响。地上的嫩草还沾满了雨后的露珠,被这股元气一压,愈垂愈低,到了最后,水珠一跃而下,垂下的草叶又突的跳起,将一抹新绿映向了天空。
空气越旋越急,连苏明海的衣袂都缓缓带起,马修夫妇的衣裳却反而被压迫得紧紧贴向了身体,纹丝不动。地面的灰尘杂叶也开始滚动,只是怎么也飞不起来,就好像在地底下有一圈磁铁在向外移动一般,紧贴着地面向外移去,不一会儿,五丈方圆之内,就已干净得如同被人用抹布细细抹过一般。
苏明海当年是得窍感应在学武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