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骑墙派先去死!(1 / 2)
第114章骑墙派先去死!
翰林院外,相较于其他衙门的安静,此地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一阵阵压抑不住的争吵声,从院墙内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像是隔着厚厚锅盖的沸水,闷着声响。
两名官员路过此地,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其中一人年轻些,听着里面的动静,低声对身旁的同僚道:“听见没翰林院这帮清贵,又在为那程朱陆王的学问之事吵闹了,这已吵了两天了,却还没吵出结果么”
另一人年纪稍长,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高高的院墙。
他缓缓摇头:“学问这哪里是谈学问。”
年轻官员一愣:“那是在谈什么”
年长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陛下问朱子,问阳明,问孔孟,问古今经学之变,看似在问学问,实则是在问当今天下!”
他悠悠一叹,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走吧,这事与我们无关,关注这个,不如回去把薛经世的文章再看上一看。”
“我估计……这股风很快就不止局限在京师新政那几件事里了。”
“六部之内,说不准什么时候,也都要推这劳什子经世公文了。”
年轻官员点点头,两人正欲离去。
“吱呀——”
那扇紧闭的房门猛地被从里拉开,那原本还只是隐约的争吵声,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音量陡然拔高了数倍。
一个人影带着热风冲了出来,正是翰林院编修倪元璐。
只见他满脸通红,额角渗着细汗,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开了几缕,垂在耳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那两名官员正在背后议论他人,这下撞个正着,脸上不自觉有些尴尬,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倪编修。”
倪元璐此刻心烦意乱,却还是强自按捺着,严肃地回了一礼。
只是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头顶的乌纱帽都有些歪了,配上他那张涨红的脸,显得有几分滑稽。
两名官员见过礼,便匆匆离去了。
看着那两名官员快步远去的背影,倪元璐在原地站定,闭上眼,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想把胸中的烦闷之气吐出去。
他来回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
“殊途同归,本是同源……为何就说不通呢”
“理是规矩,心是动力,规矩与动力,缺一不可……对,缺一不可!”
倪元璐猛地一拍手,仿佛终于想通了某个关键节点,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再次向那间如同战场般的屋子冲去。
刚到门口,门帘一挑,侍读王祚远黑着脸从里面出来。
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
“哼!”
“哼!”
几乎是同时,两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谁也不看谁,错身而过。
倪元璐连“王学士”也懒得叫了,径直掀开帘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仿佛一个要重返阵地的将军。
屋内的景象,比他方才出来时更加混乱。
地上散落着揉成一团的废稿,几案上的茶杯东倒西歪,早已没了茶水。
三十多名翰林官几乎分作了两派,泾渭分明,一个个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翰林风度。
理学派的干将,编修朱继祚接替了王祚远的阵地,声色俱厉,慷慨陈词,他身后,马之骐、师雅助等人皆是满脸正气,同仇敌忾。
“……故而,非是程朱刻意取理,乃是儒学道统发展至今,必然归于理!此乃道统之大成!”
朱继祚一甩袖子,做了个总结,随即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心学派的眭石、傅冠等人。
“反观陆王之流,窃佛老之说,不向外格物穷理,反而求诸于内,大谈什么‘心即是理’,何其荒谬!”
“‘心’是多变的,是不可琢磨的,以‘心’为本,则人人皆可自以为圣,纲常伦理何存天下岂不大乱此乃道统之歧途,是异端邪说!”
心学派的侍讲学士眭石闻言,当即冷笑一声,排开众人,站了出来。
“朱编修好大的口气!张口道统,闭口道统,却不知早已舍近求远,与孔孟真意背道而驰!”
他环视一周,朗声道:“孔子为何定仁‘仁’非他物,即‘良知’之本源!”
“孔圣最早发现了这股与生俱来的道德力量,这便是心学的滥觞!你们倒好,将人心与天理割裂为二,不敢相信自己的本心,反而向外寻求一个客观的‘天理’,何其可笑!”
傅冠紧跟着上前一步,言辞更加激烈:“空谈误国,清谈误君!我只问你,朱编修,当下大明内忧外患,士人空谈成风,若不以‘知行合一’的猛药扫除积弊,砥砺人心,何以建功立业何以挽救危局”
他指着门外,声色俱厉:“你们口口声声的‘天理’,能让灾民填饱肚子吗能扫灭关外建虏吗”
“阳明先生扫平宁王之乱,靠的是你们口中的‘天理’,还是他胸中那颗‘致良知’的赤诚之心”
“强词夺理!”理学派的侍读学士马之骐气得脸色发紫,“此乃道统之争,岂能与一时之功业混为一谈!”
“汉时古文经学为何取代今文经学正是为了拨乱反正,去伪存真,保证道统的纯洁!今日若容你等心学大行其道,便是自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