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跨越一个时代的救赎!(两章合一)(2 / 2)
“你看,天亮了,日头暖和著呢。咱这儿的土,养人。”
第三位一直沉默的老者,也缓缓抬手指了指窗外那洒满阳光的山谷,用他那如同磨砂纸般粗糙却放缓了语调的声音说道:
“地里的瓜果,等著人去摘。塘里的鱼,等著人去餵。这世上,不光是打打杀杀,还有等著你伸手的活计,平乎,踏实。”
他们的话语,朴实得近乎简陋,没有大道理,没有说教,只有最朴素的生活场景和最直接的关怀。
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这些话语悄无声息地渗入林川那被血腥和杀戮填满、几近乾涸的心田。
那种无声的共鸣,混合著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宠溺的温柔,比任何言语都具有力量。
林川狂暴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滯。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著那三位老者,尤其是他们胸前那一片在灯光下微微反光的功勋章。
那些冰冷的金属,似乎触动了被他深埋在疯狂意识之海下的某个印记。
那是……荣誉
是牺牲
是……归属
还是……家
他脑海中疯狂闪烁的血色画面,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一些模糊的、穿著不同年代军装的身影,与眼前这三道苍老却挺拔的身影隱隱重叠。
那些炮火连天的战场,与窗外那片寧静祥和的田园风光,形成了剧烈的衝突。
他们是谁
为什么……不怕我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话,让我觉得……想哭
毁灭的衝动依旧在咆哮,催促著他撕碎眼前的一切。
但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被这三道目光和温柔话语唤醒的本能,却在艰难地抵抗著。
那是一种对“平静”,对“归属”,对“被接纳”的渴望,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脆弱。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內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进行著殊死的搏斗。
脸上的肌肉扭曲,显示出他正承受著难以想像的痛苦。
那不仅仅是杀戮与理智的对抗,更是他坚硬外壳下,那片柔软被触碰后的惊慌与挣扎。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带著浓烈的杀意,也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確认的试探。
镰刀和山魈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肌肉紧绷,准备拼死保护。
然而,三位老者依旧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包容著他所有的狰狞和不安。
“来,娃儿,到这儿来。”为首的老者甚至微微张开了双臂,那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全然接纳的姿態。
林川又踏前了一步,距离最近的老者已不足三米。
他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阳光、泥土和旧书籍的味道,那味道奇异地安抚著他狂躁的神经。
他抬起了手,手指蜷缩,蕴含著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下一秒,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林川那抬起的手,並没有砸向任何目標,而是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啊——!!!!”
他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悽厉、都要痛苦的嚎叫!
那嚎叫声中,不再仅仅是暴戾和杀意,更充满了无尽的迷茫、挣扎、自我撕裂的痛苦,以及……
一丝被温柔击穿防线后的委屈和无助!
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用头疯狂地撞击著旁边冰冷的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压制精神上的风暴,以及那几乎要衝破胸膛的复杂情感。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镰刀都以为他会继续疯狂下去的时候——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他保持著以头抵墙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顺著墙壁缓缓流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痕跡,证明著他刚才经歷了一场何等惨烈的內部战爭。
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林川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沿著墙壁,缓缓地、无声地滑倒在地,蜷缩成了一团。
他眼中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碎的疲惫和空洞。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仿佛无声地念出了两个字,又或者,只是一声嘆息。
他晕了过去。
危机,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所有人都长长地鬆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岸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山魈和夜鹰捂著伤口,看向那三位老者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敬意。
镰刀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林川的状况,確认他只是力竭和精神透支晕厥,並无生命危险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站起身,对著三位老者,郑重地、標准地敬了一个军礼!
“谢谢老首长!”他的声音依旧带著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感激和震撼。
若非这三位老英雄及时出现,以那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和理解稳住了林川最后一丝理智,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老者摆了摆手,看著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上担架的林川,轻轻嘆了口气:
“不用谢我们。是这孩子自己……还没忘记根在哪里。”
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我们这把老骨头,別的本事没有了,就是在这块地里待得久了,身上沾的土气,或许能让他闻著点熟悉的味道,想起来自己是从哪块田里长出来的苗。”
另一位老者接口道,语气带著看透世事的淡然:“疯魔了,打晕了捆起来,那是治標。得让他知道,他流的血,和我们流的血,浇灌的是同一片土地。这根,断不了。”
第三位老者终於也开口了,声音如同磨砂纸摩擦:“狼崽子受了伤,会躲回狼群。他这是找不到回窝的路了。咱们这些老狼,別的做不了,给他指指路,还是可以的。”
他们的话语朴实无华,甚至带著浓厚的乡土气息,却蕴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和战友情怀。
他们是將“军队”、“国家”、“战友”这些概念,融进了骨血里,化作了最本能认知的一代人。
镰刀听著,心中感慨万千。他终於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卫华校长要坚持送林川来“归巢”。
这里不仅仅有顶级的医疗资源,更有这些如同“活歷史”般的老兵。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和治疗环境。
老班长和李医生这时也赶到了现场,指挥著医护人员將林川送回房间进行后续检查和护理,並妥善安置受伤的人员。
老班长走到三位老者面前,恭敬地说道:“三位老哥,这次多亏你们了。”
为首的老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胸口那些沉甸甸的功勋章:“掛著这些东西,不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吗看著这些小娃娃走岔了路,咱不能干看著。”
他顿了顿,看向林川被抬走的方向,眼神变得严肃了一些:“不过,这娃娃的情况,比我们当年可能还要重。他经歷的,是另一种形態的战爭,更隱蔽,更残酷,对心性的摧残也更厉害。”
“把他带到我们那里去吧,和我们一起种种菜,养养鱼,喂喂鸡,或许,能减小一些他身上的戾气,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