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黎真真的老家(二合一,6K)(2 / 2)
司机是个黝黑憨厚的中年汉子,听到地址后嘟囔了一句“哟,双茶坡啊,够远的,路还不大好走”,便一脚油门汇入了夜色。
车子驶出县城,道路越发狭窄崎岖,灯光越来越少。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只有车灯划破一小片黑暗,能偶尔瞥见路边模糊的竹林和农舍轮廓。
空气愈发湿冷,带有泥土和植被的清冽味道,与京城那干燥的寒意截然不同。
黎真真靠着车窗,安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黑暗,刚才的慌乱已经平息,脸上带着一种归家的安谧,似乎在这山林的气息中才真正放松下来。
车厢内一片寂静。江浔能清晰地听到黎真真细微的呼吸声和自己沉稳的心跳。
在这远离尘嚣的山路上,夜色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温柔茧房,将两人包裹其中。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在狭窄的空间里悄然滋生。
江浔忍不住侧头看她,她瓷白的小脸在黑暗中只有模糊的轮廓,但那双映着窗外偶尔闪过的农家灯光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被山坳环抱的寂静村庄口。
黑黢黢的山影下,只有一两户人家还亮着昏暗的灯火,远远传来几声犬吠。空气湿润冰冷,带着浓郁的植物清香,这里就是“双茶坡”。
江浔付了车费,多给了一笔不菲的车费请司机稍作等候,他计划原车返回县城找地方住下,又留了司机的电话。
黎真真站在熟悉的路口,深吸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活泛过来。她指着黑暗中模糊的几处轮廓对江浔说:
“那个亮着昏黄光的、有白墙的就是我家老屋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江浔。真的太麻烦你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只见那亮着光的老屋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披着厚外套走了出来,声音带着焦急的沙哑和浓浓的乡音:
“真真是乖囡回来了唛”
“妈!”黎真真瞬间丢下行李箱,像只小鹿般飞快地跑了过去,一头扎进那个身影的怀抱里,声音带上了哽咽,“妈,是我!我回来了!”
江浔站在原地,看着那母女相拥的场景,心头泛起暖意。他提起箱子跟了过去。
黎真真的母亲借着门口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女儿,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笑开了,眼中也有泪光闪烁。
她粗糙的手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和头发:“高了,也瘦了……不是说早上到么怎么半夜回来了吓死妈了……”
“火车晚点了。”黎真真连忙解释,然后指着走近的江浔,“多亏了这位同学,是他一路照顾我,还担心我安全,特意送我回来的!”
黎母这才注意到路灯下站着的俊朗青年。
小伙子身材挺拔,穿着一看就料子很好的风衣,眉宇间透着不凡的气质。
女儿的男同学还特意半夜送回来黎母的眼神瞬间变得惊讶又带着点审视的意味,连忙热情招呼:
“哎呀呀!谢谢同学哟!太感谢了!大半夜的,快进屋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外面冷得很!”
“阿姨您好,我是黎真真的同学,江浔。送她回来应该的,这么晚打扰您了。”江浔礼貌地笑着,将行李箱放在堂屋门口。
黎母这才发现江浔手中还提着两个分量不轻的袋子,嘴里更是连连说着“不打扰不打扰”,赶紧把人让进了灯火昏暗却异常整洁温暖的堂屋。
堂屋生着炭火,暖意融融,驱散了外面的寒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炊烟和草药香混合的味道。
火盆边的矮凳上,一个头发白的老婆婆眯着眼坐着,正是黎真真的奶奶。听到动静,也睁开了浑浊却慈祥的眼睛看着进来的人。
黎真真立刻跑到奶奶身边,蹲下身子亲昵地抱住她:“奶奶!我回来咯!你想我不”
奶奶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摸着孙女的头发,只会慈祥地呵呵笑着点头:“想,想我的乖囡……”
黎母已经麻利地往火盆里加了几根炭,又去灶屋忙活起来。黎真真拉着江浔坐到炭火边,轻声跟他介绍着家里的情况。
江浔这才知道,她姐姐在县城打工,弟弟在县城上小学,平常放假才回来。
不一会儿,黎母用托盘端来两只粗陶大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挂面,还洒了些葱和红亮的油辣子,香气扑鼻。
“快,垫垫肚子,暖暖身子!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同学你别嫌弃啊!”
江浔连忙接过:“谢谢阿姨!闻着就香,怎么会嫌弃!”
他尝了一口,面条劲道,汤头带着农家特有的醇厚鲜美,热乎乎地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舒坦了。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吃得十分香甜。
黎母和奶奶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江浔本想稍坐片刻就返回跟出租车走,但黎母和黎真真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
黎母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堂屋角落的杂物,一边不容置疑地说:
“这么黑了,又冷,哪里还有车等你哦!再说山路难走,万一出点啥事,我们哪里过意得去!不嫌弃的话,就住真真弟弟那屋,他过几天才回来。床铺都是干净的!”
黎真真也帮腔,眼神里带着恳求:“是啊江浔,这么晚了……你走了我不放心,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看着黎真真清澈眼眸里的担忧和火光映照下她母亲朴实的热情,江浔心底一软,加上那碗热腾腾的面条带来的熨帖感,他点了点头:
“那……就打扰阿姨和奶奶了。”
他只能给司机打电话,让其自行离开。
……
翌日清晨,山间的清晨来得格外早,清脆的鸟鸣声透过薄薄的窗纸传了进来。
江浔被生物钟准时唤醒。推开房门,一股极其清新凛冽、湿润又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坐落在半山腰、被茶林环抱的小村落。
白墙黑瓦的老屋错落有致地依着山坡而建,晨曦的薄雾如轻纱般在葱郁的山林和起伏的梯田茶园间流动,远处更高的山峰隐约可见。
空气干净得不染尘埃,深吸一口,肺腑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初升的朝阳给这一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安静而充满生机。
“醒啦山上空气好吧”黎真真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她站在堂屋门前,穿着一身素色碎袄,戴着袖套,乌黑的头发依旧利落地扎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脸颊被晨风吹得微红,像两片初染的海棠,眼眸亮得出奇,比在京城时似乎更添了几分山野的灵气和活力。
江浔点头赞叹:“太好了,简直就是天然氧吧。难怪能养出蒙顶甘露那样的好茶。”
他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女孩,很难将她与校园里那个为了节省几块钱而坚持吃食堂的女孩完全重迭起来。
此刻的她,仿佛真正融入了这片山水,焕发着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
黎真真笑得眼睛弯弯:“那是!走,带你去看看我们家的茶园!今天天气好,露水应该刚散,说不定还能采到顶好的‘早春雀舌’呢!”
她语气雀跃,透着一股主人般的自豪。
奶奶已经在院子里慢悠悠地喂鸡,黎母在灶屋忙碌,炊烟袅袅升起。
跟长辈们打了招呼,黎真真便带着江浔,沿着屋后一条被踩得光滑的土石小路向半山腰的茶园走去。
山路并不陡峭,但也需要小心脚下湿滑的泥土和石头。
两旁的茶树丛丛簇簇,排列在梯田上,修剪得颇为整齐。越往上走,雾气愈发稀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茶树枝头挂着晶莹的水珠,叶片在晨光下碧翠欲滴,嫩绿的新芽探出头来。
“看那里!”黎真真指着一处阳光刚刚扫到的茶树顶部,
“那就是‘雀舌’,像不像刚出壳的小麻雀的嘴巴这是早春第一批最金贵的芽尖!”她压低声音,怕惊扰了晨露。
她灵巧地钻进茶树丛中,伸出她那双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动作轻柔至极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掐住芽尖基部,轻轻往上一提,一枚小小的、黄绿色、紧裹如针的嫩芽就到了她手中。
整个过程流畅而轻盈,仿佛在捕捉一片轻盈的晨光。
“喏,就是这样。不能用指甲掐,会伤了芽,影响味道。也不能太用力拔,会带坏‘旗枪’(指芽下方的嫩叶)。”
她将那片珍贵的“雀舌”小心地放在掌心,递到江浔面前。
小小的嫩芽躺在女孩白皙的掌心,如同稀世的翡翠,散发着生命初绽的芬芳和一种名为“用心”的光泽。阳光正好落在她手心,也将她认真的侧脸照得朦胧又美好。
江浔的心被这幅画面悄然击中。他接过那枚小小的嫩芽,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掌心,仿佛有一丝电流掠过。“我试试”他问。
“嗯!来。”黎真真让开位置,指点着,“对,就是这片,挑这种没有完全展开、肥壮饱满的。手指要轻,就像……就像碰蝴蝶的翅膀那样。”
江浔按照她的指点,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嫩芽。
这一幕看在黎真真眼里,她心头莫名的猛然一跳,俏脸微红的撇过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