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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她是去打仗。”黑妞说。
“就算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跟着她。”
感情,就这样不期而至。
二
王师北上,京城百姓清水洒道,箪食壶浆,夹道欢送,还时不时有少女将手中鲜花向安若素抛来,安若素接住花,拈花含笑,又将花抛与众人,引得很多人去抢她掷出的鲜花。
送行的人群一直排到了十里长亭,在人群末尾,小方突然发现一个女子,雅淡梳妆,脂粉不施,却自有一种颜色从五官眉目间渗透出来。她站在一株开得如霞似锦的桃树下一动不动,桃花瓣落在她衣上、发上,就似一种点缀,更显得她姿致娟娟,她却浑然不觉──她不觉得她的美、不觉得周围的喧闹,她的眼里只有安若素,而且她看安若素的眼神很特别,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很平淡,淡到无味。一直到大军走过,她也没有特别的举止,只是脸上淌下两行珠泪,泪也是清清淡淡的。更奇怪的是,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那个女人是谁”小方问黑妞。他隐隐觉得这女子与安若素有点瓜葛。
“是你的情敌。”黑妞回答。
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可是,她是个女子呀。
小方心里十分不快,这个安若素怎么连连女人也通吃
他赶快催促黑妞,“喂,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黑妞笑了,“她叫司马天仪,是京城第一才女,中书令司马淳的女儿。大约是前后吧,2
月12观音大士生日那天,司马小姐去京郊大觉寺进香还愿,不巧在一片桃花林中遇上一群泼皮无赖,意图不轨,正僵持当中,安大人出现了,她去河南公干星夜赶回,一拳两脚便将歹徒打得抱头鼠窜,司马小姐感激莫名。本来司马大人对反贪司的人一向讳莫如深,这次倒是个很好的调和机缘。可惜,那晚安大人一身男装,气宇轩昂,这司马小姐竟然动心了。更糟的是,那司马小姐从小与吴将军之子吴仕林指腹为婚,自打看上安大人后,整日拗着要与吴仕林退婚。唉,再说这吴天明打起仗来是一把好手,胸有宏猷,运筹帷幄决胜千之外,只可惜一点,心胸狭窄不容人,本就与司马淳连成一气,是元贞的政敌。这下司马小姐一闹,全完了,这两家更是视反贪司为寇仇。偏偏司马淳是废太子的老师唉,真是跟特意安排的一样,全赶一块了。”
黑妞说得明白,小方却听得糊涂,“那司马天仪就不知道安若素是女的吗”
“怎么不知道,还是安大人亲自告诉她的,但没用,女人的爱情,有时多一半是幻想,与其说她爱上的是一个男人,莫如说她爱上的是自己对那个人的想像。司马小姐恐怕就是这种情形。”
说得也是。
“后来呢”
“天仪小姐自然是与吴公子退婚了,司马家虽然家风甚苛,但子息孤弱,只天仪这一个宝贝疙瘩,她又年近七旬,垂垂老矣,难道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那吴公子,羞愤之余竟把这笔烂账记在安大人头上,人前人后欲报夺妻之恨。你说这冤不冤哪”
小方跟黑妞各骑一匹骏马跟在大军后面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顺着官道进了大山,渐渐山路蜿蜓鸟径蛇盘,山势险恶,巉岩怪石,嶙峋突兀,杂草蓁蓁,幽暗深浓,树木参空,遮天蔽日,山瘴烟岚忽隐忽现,狐鸣猿啼,山鸟磔磔,哀楚凄切,本来春日艳阳灿烂如金,一下子变得阴森昏暝。
小方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四下里看了看,发觉两边山岩高耸,抬头只见一线天,这种地形在兵法中称为“支形”──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也就是这种地形对敌我双方都不利,就算是敌人引诱我,也不能进去。除非是敌军已入半数,我军追击,方可取胜。而此时安若素与其先锋军已悉数进入,若有敌人来犯先行占据险要地势,等待她的,将是全军覆没。
“这是什么山,翠屏山吗”小方问。
“不是,翠屏山在京郊东南向。这山叫断魂岭,地处燕京南端,山势猛恶,山腰常年缭绕着带毒的烟岚瘴气。所以尽管传说山中有千年老参和灵芝,还有奇禽异兽,但就是无人敢进山寻宝。这条路却是北上的捷径,安大人她们要赶路,自然管不了这许多,再说我大唐军威炽烈、阳刚炙猛,鬼神都要退避三分,何况别的。”黑妞饶自得意着。
“噢,你是说咱们现在还未出得大唐境内”小方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了,国都长安离北部边陲只有千里之遥。
“当然没有,我大唐国土辽阔,岂是一天半载能走完的。”
那就好,否则在这地方遇上番胡大军,那安若素不论多能干也只好引颈就戮了。小方舒了口气。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耳边只听得林涛瑟瑟,群鸟惊飞,猿狐长嘶,那狰狞怪石后人影幢幢,似隐着千军万马。小方感觉不妙,正惊疑间,前面安若素已经踩蹬下马站到一处高坡上,将手的军哨吹响,她身前身后是一群惶然不知所措的将士。
“弟兄们,这里有埋伏”安若素声音清越,压住了满山的杂音,“大家下马步行,每人紧贴战马,只要翻过这面山坡,我们就能与敌军决一死战。现在听我号令,一分队从左面山谷上,二分队由右面的山谷上,迅速占领高地。最后一队,跟我一起沿着谷底继续前进。大家赶快行动,一寸光阴就是一线生机”
一声令下,两千先锋军立刻分为三路,秩序井然。
“坏了,突厥大军难道已经攻入我国界内”黑妞的脸色大变。
前面元宝也向安若素提出同样的问题,“敌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还是在我大唐腹地”
“我倒希望是敌军,我真的希望是敌军,我宁肯来的是敌军”安若素一唱三叹。她是否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你是说来的不是敌人”月芽问道。
“恐怕比敌人更可怕。”安若素说。
元宝和月芽对望了一眼。这一眼含义深深。
“我们怎么走”黑妞问小方。
“跟着前边走。”他当然是跟定了安若素。
气氛越来越紧张,但山间谷地却渐渐开阔起来,脚下碧草绒绒,石隙间姹紫嫣红的野葩开得泼辣茁壮,远处有泉水鸣咽,两边的大军也已经快爬上山腰。向阳的一面山坡上,竟满是山桃树,如今山下芳菲将尽,不知竟转入此中来,仿佛是老君踢倒了炼丹炉,整面坡彤云弥漫,艳若晚霞,灿若霓虹,清风徐来,落红成阵,时有蜂喧蝶舞,翩然自娱,恍然一片世外清净地。
──或许,刚才只是一场虚惊吧
小方刚舒了一口气,就听三声炮响霹雳轰鸣,从山巅蓦然滚下无数个巨石、擂木,正在山腰的兵士与战马被纷纷击中,惨叫着滚落下来,接着是嗤嗤箭鸣,千万枝箭簇飞蝗一般射来,将未被砸死的官军射了个穿心透,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两面山坡血流成河,尸体遍野
安若素的两千先锋军已去八九。
“哈哈”一阵狂笑从谷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