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眼泪（1 / 1）
看到林昭昭对他的话没听到一般皱着眉头，林海风越发气恼：“是！我承认，齐曜是长得好看！可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能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欺骗最疼你的祖母，骗爹娘说是去落玉庵祈福静心，实则私自离京，跑去跟他厮混！甚至……甚至跟他私定终身！”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年都没过囫囵，你就又巴巴地跑回来，深更半夜去敲人家门！结果呢？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连人家是死是活，在不在府里都问不出来！昭昭，你……你让四哥说你什么好？！”
林海风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发红，他猛地凑近些，盯着林昭昭低垂的侧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凭你做的这些混账事，我早就……早就把你腿打折了，锁在家里，看你还怎么往外跑！”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和委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次私自跑出去，家里闹成什么样吗？除了大哥要照顾大嫂临盆，我们剩下的兄弟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祖母罚去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连朱乔师父，因为没看住你，都被祖母叫去，结结实实训斥罚跪了！我膝盖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林昭昭为了一个齐曜，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你也听到了！满京城都在传什么！齐曜他现在是什么境况？虐杀降俘，激起民愤，被陛下夺职闭门思过！你林昭昭是疯了吗？非要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地往那火坑里跳？！”
林海风一番激烈的、夹杂着怒气、委屈和担忧的咆哮说完，车厢内陷入死寂，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林昭昭低垂的脸颊上，那两道在昏暗光影中缓缓滑下的、晶亮的泪痕。她没有发出任何抽泣声，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那无声的泪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林海风心慌意乱。
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他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慌乱和铺天盖地的懊悔。
“哎哟！昭昭！昭昭你别哭啊！”林海风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带着明显的慌急，方才的疾言厉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手忙脚乱地想掏帕子，却发现没带，只好用袖子笨拙地想去擦她的眼泪，又怕自己手重弄疼她，伸到一半僵在半空，“是四哥混账！四哥该死！四哥胡说八道！你打四哥骂四哥都行，千万别哭了啊！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恨不得把刚才说出去的话全吞回来。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宝贝妹妹掉眼泪。她一哭，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了，什么原则规矩都能抛到脑后。
“好了好了，是四哥不对，四哥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他放柔了声音，像哄小时候摔跤了的她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你看你，赶了好几天的路，都没好好歇息，身子骨又弱，再这么伤心劳累，真要累出病来了。到时候祖母知道了，还不是要拿我是问？你忍心看四哥再被罚跪祠堂啊？”
他顿了顿，想起更可怕的后果，语气更加哀恳：“再说了，爹这次可是在京城！他要是知道我把你惹哭了，那可不是罚跪那么简单了，他是真会拿家法揍我的！昭昭，好妹妹，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四哥，别哭了，先回去好好歇一宿，行不行？”
见林昭昭依旧垂泪不语，只是轻轻偏头避开了他试图擦拭的手，林海风一咬牙，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和承诺，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无比的认真：“好妹妹，你放心！齐曜的事，四哥记心上了！我保证，一定想办法，尽快让你见到他！不管用什么法子，是翻墙还是钻狗洞，四哥都替你去探路！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明天四哥就帮你打听，好不好？”
他此刻只想让妹妹停止哭泣，恢复笑颜。至于齐曜是不是火坑，侯府的脸面……在妹妹的眼泪面前，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他林海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伤心委屈。
林昭昭终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一脸焦急懊悔、恨不得赌咒发誓的四哥，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因这笨拙而真挚的关怀，微微松动了一丝。她轻轻点了点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林海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连忙朝外喊道：“快些！回府！”又转头对林昭昭赔着笑脸，“回去就让厨房给你做最爱吃的酒酿圆子，热热地喝一碗，保管好睡！”
马车在夜色中加速，朝着侯府宅子驶去。
林昭昭心中对齐曜的担忧，并未因四哥的承诺而减少分毫，只是那沉重的孤独感，似乎被亲情稍稍冲淡了一缕。
听着四哥林海风那从怒气冲冲到手足无措、再到低声下气哄劝的急转弯，看着他因为自己几滴眼泪就慌得赌咒发誓的熟悉模样，林昭昭心中那团混杂着委屈、焦灼、担忧的乱麻，似乎被一只温暖而笨拙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滑落，但胸腔里那股堵得发慌的郁气，却随着四哥的道歉和承诺，稍稍散开了一些。是的，四哥说得对，也有些道理。她深更半夜跑去齐王府门前追问，确实失于体统，也难怪家人会生气、会担心。齐曜如今处境艰难，侯府也因她之前的私自离京而承受压力，祖母罚哥哥们跪祠堂，连朱乔师父都受了牵连……这些，都是她任性带来的后果。
可是……齐曜。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是为自己受的委屈，而是为他此刻可能面临的困境。新皇的旨意、满城的流言、紧闭的王府大门……他究竟怎么样了？是受伤了？被囚禁了？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