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解因果难料成空(2 / 2)
灵渊这会儿不知,只当是自己已经得传《黄庭大洞剑经》和《龙虎授篆拳法》,对三家的武功已经有了一个系统的领悟和体会,才能举一反三,便如干涸的土地吸水一般接受庸如传授的经典。他虽是不愿意接受正道的武功,这会儿也不想驳了庸如的好意,又是听他“对天人师示好”的说法,虽觉得无稽却也有一丝希望,只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静静倾听。
当然,认真说起来,这一切自然都是借口。只在灵渊的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能察觉和把握的角落,自有一股细微却绵绵不绝的怒火,自那日亲眼见到桃源乡的惨状后便不停燃烧,驱动着他一定要为乡邻报仇,一定要血债血偿才对得起自己。有此意念深藏,灵渊自然对武功更感兴趣,一切能增强自身实力的东西,他本能地不会坚定拒绝,连带着这一次来明行山,也有投师天人师而学武报仇的心思,只是他始终本性良善,不能正确面对那仇恨怒火,才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内心,遇事也只能顺势而为,很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
庸如作为轩辕鸿的入门弟子,一本《太玄五符天书》自然记得分明。轩辕宗的这一套武功,与华存剑派和龙虎山相比,就更古朴也更贴近本质,少了那些花花架子一般的剑招和拳法招式,整本书都在阐述十二正经的奥妙和对应穴窍脏腑的效用,更有些刺激特定经络穴窍而产生特定效果的法门,比阿难陀传道时高明了不知多少,乃是真真正正的武道手段,能够正面对敌的神通,并不比隔空摄物和掌控气血要弱,某种程度上甚至要比这两者都强。
正所谓“为学日进,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象征了武道从无到有的《太玄五符天书》,意境上自然有一众近道而损身的意思,便是更贴近武道的本质,才叫几任掌门都练得病老鬼一般,先伤自身,再伤敌人,以近道无为的表现,来对付面前的敌人,才能神出鬼没,攻敌不备,只在悄无声息之间,就能够解决敌人。
只是越贴近武道本身,武经就越佶屈聱牙。桃源乡流传出来的武功,无论是《修罗宝典》还是《菩提宝经》,字句上都深邃非常,落在常人眼中直如天书,别说是记住,就连看懂都着实艰难;就算是虚皇和天人师,也不能从《修罗宝典》中领悟出真正的武道意境来,才见了这武功的深邃,练武原来是要读书的。
《太玄五符天书》传世日久,倒不像《修罗宝典》那般难以理解,可要叫灵渊一时三刻记住,也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照理来说,就算是背全这一本武经,至少也要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时时诵念,才有一丝可能;故而虚皇才苦心准备,不惜将某些语言技巧藏在庸如脑中,叫他用这技巧传授功夫,助灵渊领悟和记忆。
一遍武经念毕,庸如的脸色就着实苍白非常,几乎看不出血色,却听他一时开口,气若游丝,道:“灵渊兄弟,记住了么?”
灵渊犹豫着点点头,只安抚他道:“师兄放心,我都记住了。”
庸如只瞧他犹豫模样,就晓得他并不曾彻底熟记经文,自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会儿就有“燃烧自己,照亮灵渊兄弟”的大舍弃,叫他明知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还是一时闭眼又自诵念经文,直叫灵渊心中焦急非常,却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庸如的心意。
到这会儿,原本不傻的灵渊已经瞧出了端倪,隐约猜到了庸如的打算,便只觉得悲从中来,噙着泪水听他一字一句诵念武经,一面听一面泪流满面,已知道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听见庸如师兄的声音了。
两遍武经结束,庸如已经睁不开眼睛,这会儿也是进气比出气还少,脸色像极了他师父,才叫得灵渊快步走上前去,半跪在他的面前,耳朵凑近他嘴唇,听他用几乎只动嘴唇不出声的声调道:“兄弟天资过人,愚兄愧不能及,只恨不能为你详述这武经中的奥秘,便要你自己多动动脑子……我今日传经给你,原本是背叛师门,便只求你记住今日,他日报仇雪恨之时,放过师父和小师妹……”
灵渊憋着气任凭眼泪横流,这才听庸如又缓缓开口,道:“我与你一样,都是流落街头而被师父收养,师恩浩**,难报万一……呵……”一道灵光闪过庸如的心头,只叫他觉得这辈子不曾这般敞亮过,往事一一浮现,历历在目,一应恩怨情仇,这会儿都成废土,才喘道:“师父……虚皇……昭如……”
三魂寂灭,五气归虚,庸如只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垂下两行热泪,便是头颅一沉,万事皆休。可怜中庸一世罗成空,此身还在棋盘中;动心坚韧梦回时,嫣容一顾性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