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明天子(2 / 2)
范良极好整以暇,再吸了几口醉草,挥退所有侍从,眯着眼斜看他道:“瑶妹走了!”
韩柏色变剧震道:“什么?”
范良极道:“我不是不想为你留下她,可是给她的仙眼一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来,她说快则两天,迟则五日,必会回来。”
韩柏心中一阵失落,秦梦瑶始终不像左诗她们般依附着他,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好像这次离开,事前没有丝毫征兆,叫人完全猜测不出她的去向和目的。
韩柏叹了一口气道:“她心脉受伤,遇上高手便糟透了,唉!叫我今晚怎能安眠?”
范良极漠然道:“你不用担心,无论她在或不在,今晚你都不用睡觉。”
韩柏一呆道:“此话怎说?”心中奇怪为何范良极似乎对他见朱元璋一事竟毫不好奇追问,大违他一向的作风。
范良极两眉一耸,兴奋起来,从卧椅坐起了身,由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摊在两人间的小几上,招韩柏一同观看。纸上画的是幅某处庄园的俯瞰图,笔功粗略,但大小均合比例,准确清楚。那是一座依山而筑的府邸,占地数百亩,广阔非常,由百多间大小不一的房屋围成八个四合院的建筑群组成。高墙深院,结构宏大,建筑精巧,布局隐含着某一种阵法和玄理。图画内注明哪间是会客室,起居室、膳房、作坊、广场、阁楼、花园等,无有遗漏。
<!--PAGE10-->范良极指着庄园背后一片面积达四十多亩的茂密树林道:“这个楠树林,每逢清明前后,会有上千只白鹭飞来栖息,情景之壮观,没有看过的人想都想象不到。”
看着得意万分的范良极,韩柏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府邸?”
范良极不答反问道:“你说这幅图画得如何呢?”
韩柏老实地道:“画得很用心,不过画者看来不大识字,连我都找到几个白字错字。”
范良极勃然大怒道:“去你的娘!我费了整年工夫,进出鬼王府十多次,几乎命都丢了,只换来你见你祖宗大头鬼的几句臭话。”
韩柏一震道:“什么?”这就是鬼王府?接着色变低声道:“你不是要我今晚到那里去吧?恕本使不奉陪了,我还要养精蓄锐明早去见朱元璋哩!”
范良极愤然把纸图收起,纳入怀里去,冷冷道:“好吧!若我今晚不幸失手给虚若无逮着,绝不会像你般没有义气把朋友供出来,你可安心高枕无忧了。”
韩柏见他动了真怒,忙搂着他道:“说说笑何必那么认真,我怎会让你这样可怜兮兮的一个年轻小老头去涉险?”
范良极斜眼看他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向我几位义妹说是我逼你才好。”
韩柏知道落入老贼的陷阱里,叹道:“你要我怎样便怎样吧!到鬼王府去究竟要干什么呢?”
范良极恢复兴奋,笑道:“当然是凑鹰刀的热闹,现在全江湖的人都挤到那里去了,据我刚得来的消息,每天都有人被鬼王府的高手擒着,挑伤了脚筋后掷出府外,不知多么闹哄哄的,怎可没有我们的份儿?”
韩柏骇然道:“后果如此可怕,为何还要趟这浑水?”
范良极避而不答道:“不要说多余的话,快随我进去见你那三位等得心焦如焚的姐姐,趁还有点时间,一边研究鬼王府的形势,一边听你说朱元璋的事吧!”
在跌进河水前的刹那间,浪翻云识破了陈贵妃的心机。她若非色目人,亦必与色目人有密切的关系。百年前蒙人之所以能征服中土,色目人曾出了很大的力,当时色目第一高手卓和座下能人无数,其中有一叫‘美娘子’的女人,精练毒物。她用毒的本领最使中原武林印象深刻,可虑处是在于“混毒”的手法。所谓混毒,就是将两种或数种本身无毒的东西,合起来变成绝剧的毒,亦因此使人防不胜防。像浪翻云这种盖世高手,一生在黑道打滚,对各种剧毒都知得大概,可是现在被陈贵妃注进体内的药液,他却完全摸不清究竟有何作用。尤其因它全无毒性,很容易使人不将它放在心上,以为自己的体质足以抗拒,当遇上另一种刺激元素时,药液因和合作用化为剧毒,已无从补救。而浪翻云在跃进河水前,已猜到另一种催发剂,正是秦淮河的水,这也是敌人给他留下了唯一逃路的理由。
<!--PAGE11-->浪翻云运起玄功,将药液全逼出体外后,落入冰冷的河水里,同时从容自若地接着向他射来的四支弩箭——每手两箭,他早感应到水内狙击手的杀气。武功到了他和庞斑那种层次,已不能以常理加以测度,达到玄之又玄的境界,对敌人心灵的讯息亦可生出感觉。杀手其实藏在水里,潜伏在水里的四个敌人,精确地掌握了行动的时间,强劲的弩箭恰好在浪翻云落进水里那一瞬间,射向他躯体要害,显示出东厂杀手的职业水平。可惜对象却是浪翻云。浪翻云倏地在水中一摆,迅速游到二十多尺的河底下去,再贴着河底往横移开,避开水中敌人,到了岸旁,然后像条鱼儿般,迅快无伦潜越了数十丈的距离,远远把敌人抛到后方。时值黄昏,天色昏暗,河水里更难视物。那四个东厂高手,在浪翻云巧妙的接箭手法迷惑下,初以为浪翻云全消受了那四支箭,死前奋力挣到水底处去,等到发现河水并没现出些许鲜血红色后,才骇然发觉目标影踪杳然。
浪翻云凭着体内精纯无比,生生不息的真气,再潜游了许多的河段,在昏暗的天色中,由河水冒出头来。一艘小艇破浪而至,艇尾摇橹者是个高大雄壮的白发老人,神态威猛。浪翻云暗忖来得正好,双掌生出吸力,使身体附在艇底处,只有脸部露出在艇头水面之上,除非近看兼又角度正确,否则在这样的天色下,休想发现他的存在。
艇上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道:“船头风大,小婢为小姐盖上披风好吗?”
一个像仙乐般的女子语音“嗯”地应了一声,接着是衣服摩擦的“沙沙”声,那声音非常悦耳动人的女子显在加添衣物。她的声音有种难以描述的磁性,叫人听过就不会忘记。摇橹的声音在艇后传来。浪翻云的心神转到陈贵妃和楞严身上,他们若发觉竟给他逃走了,定会发动手中所有力量来找寻他,想想亦是有趣。
艇上小婢的声音又道:“小姐今晚真的什么人都不见吗?燕王他……”
那小姐幽幽一叹道:“花朵儿!秀秀今晚只要一个人静静地想点东西。唉!想见我的人谁不好好巴结你,你定要把持得住哩!”
艇尾处摇橹的老人插口道:“燕王棣活脱脱是个年轻的朱元璋,跟这样的人来往是没有好结果的。”
秀秀小姐嗔怪道:“歧伯!”
歧伯道:“小姐莫怪老汉直肠直肚,想到的就说出来。”
艇下的浪翻云暗忖怎会这么巧的,艇上竟是天下第一名妓怜秀秀。这摇艇的歧伯音含内劲,显是高手,为何却甘心为仆?看来怜秀秀的身份亦大不简单。小艇慢了下来,缓缓往一艘豪华的花舫靠过去。浪翻云心中一动,横竖今晚尚未有栖身之处,不如就在怜秀秀的花船上找个地方,睡他一晚,任楞严如何神通广大,也找不到这里来。
<!--PAGE12-->长沙城。戚长征走进一间位于闹市中心、邻靠驿站的茶馆去。十来张桌子全坐满了马夫脚夫苦力一类的人物,空气中充塞着汗水的气味和喧闹叫嚣的吵声。戚长征大感有趣,游目四顾,随即看到扮成脚夫的风行烈正学着旁边人的模样,蹲在一张长凳上,捧着碗热茶喝。
戚长征摇头失笑,来到他身旁早挤满了人的长凳硬插进去,蹲到风行烈旁低声道:“伙计,今天有没有生意?”
风行烈微笑道:“小生意倒有一点,大行当却没有半单,叫我吃不饱油水,那些大行当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戚长征皱眉道:“真是奇怪至极,甄妖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呢?”
风行烈压低声音道:“我刚和老杰的手下碰过头,根据敌人移动的迹象,老杰相信甄妖女已把主力撤出城外,动向不明。”
戚长征愕然道:“我们宰了莫意闲这么天大的事,他们竟不在意吗?”
风行烈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甄妖女竟连搜查网也撤去了,干前辈等正在仔细研究,是否应立刻乘机遁离险地?”
戚长征忽地脸色大变道:“不好!甄妖女的目标可能是柔晶,那样她便可反客为主,不愁我们不送上门去。”
风行烈一呆道:“确是个头痛的问题。”
戚长征霍地站起,断然道:“风兄先回,小弟办妥事情再来会你们。”
风行烈知他心念水柔晶,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往这方面想去,微笑起立,挽着戚长征的手挤出茶馆外去,同时道:“假若戚兄估计无误,此行凶险万分,多我一把枪总聊胜于无,嘿!我才不信她能比我们更快找到水姑娘。”
戚长征感激道:“能交得你这朋友,不知是我老戚几生修来的福分。”
两人来到街上,长沙府的夜色在万家灯火中亮如白昼,热闹升平,可是他们都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这花剌子模美女实在太叫人莫测高深。
顺着大街走去,风行烈哂道:“横竖倩莲着我们以游击战术牵制敌人,要搞得他们鹤唳风声,不能安寝,不如我们索性大闹一场,直接找上甄妖女,杀她一个人仰马翻。”
戚长征一把挥掉戴在头上遮着半边脸孔的帽子,大笑道:“这话最对我老戚脾胃,不过记着打不过时就要撒腿溜走,莫要硬充英雄好汉。”
风行烈不理路人因戚长征大笑而侧目,哈哈一笑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是不惯做缩头乌龟罢了!”
戚长征兴奋道:“来!我请客,先喝两杯以壮行色。”伸手搭上风行烈肩头,没进街上的人流里去。
花解语来到魔师宫内庞斑居住的院落,黑仆迎上来道:“主人仍在高崖处凝立沉思,花护法似不应在这时惊扰他。”
花解语皱眉道:“他已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天,不!我定要和他说上两句话。”
<!--PAGE13-->黑仆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再没有说话。花解语伸手轻拍黑仆肩头,叹了一口气,往后院的高崖走去。广阔的星空下,高崖之巅,天下第一高手庞斑傲然负手立在崖边,寂然不动。花解语神态自然地来到庞斑身后,看到庞斑背后的手,紧握着一对绣花鞋,心中一震,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难道无情的魔师亦会为情所困?
已站了五日五夜的庞斑叹道:“解语你还没有怀孕吗?”
花解语想不到庞斑不但没有责她来打扰他,还关心起她的事来,黯然摇头,站到庞斑旁边,道:“魔师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庞斑淡淡一笑道:“我正回忆那十天在静斋和静庵朝夕相对的日子,一分一毫都没有放过,又不时想起其他人,不知不觉站到现在这刻,唉!想不到回忆原来如此醉人。”
花解语强烈地想起韩柏,心中一酸,为何自己一辈子从不相信爱情,到了这年纪,偏钟情于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男子呢?情究竟是何物?
庞斑淡淡道:“静庵去了!就在她仙去的一刻,我生出感应。静庵啊静庵!我庞斑为你放弃了一切达二十年,你亦为我献出了最疼爱的徒弟,我们谁也不欠谁,可是为何我总觉得亏负了你?谁能为我解答这问题?”
花解语三日前已收到言静庵的死讯,但因庞斑来了这高崖处静立,没有机会通告他,岂知他早知道了,轻震后一时哑然无语,说不出话来。
庞斑忽又岔开话头道:“身具魔种的人,所有生机均给收敛了去,是不会使女子受孕的,解语你是白费心机。”顿了顿,眼中精光闪掠道:“有没有鹰缘的消息?”
花解语道:“两位少主均为此事努力追寻,一有消息,立刻会报上魔师。”
庞斑微笑道:“只要知道他在哪里,我会抛开一切,立即赶去与他见上一面,看看蒙赤行的徒弟和传鹰的儿子,究竟谁优谁劣。庞斑何幸!竟有机会再续师尊和传鹰百年前未了之缘。”
花解语向往道:“魔师可否带解语一起去,好让解语作个历史的见证人。”
庞斑失笑道:“你想见韩柏这小子才真,对不起,我安排了你回西域去,我虽不会直接插手夜羽的事,但亦不会横加破坏,你乖乖给我回去,永不得再踏入中原,否则本人绝不饶你。”
花解语凄然道:“解语遵旨!”
庞斑语音转柔道:“回去吧!生命总是充满了无奈。回去吧!我还要多想一会。”
范良极和韩柏两人身穿夜行衣,蒙着头脸,一前一后,在星夜下的屋顶鬼魅般纵掠闪移,往清凉山上的鬼王府奔去。韩柏又喜又惊。喜的是这种夜行的生活刺激有趣,惊的是若遇上了鬼王,等于遇上里赤媚那么糟糕。“鬼王”虚若无在江湖上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而只要知道当年里赤媚只能和他战个平手,可知他多么厉害。
<!--PAGE14-->前面的范良极忽地停了下来,伏身在屋顶边缘处,往前方偷看过去。
韩柏闪到他藏身处伏下低声问道:“是否见到来捉你这老盗的官差大哥?”
范良极怒瞪他一眼,冷然道:“用你的狗眼自己看看吧!”
韩柏嘻嘻一笑,煞有介事地微仰上身,往前面望过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屋脊瓦背,直延至远方山脚的树林处。在这片密林的上方,隐见数点闪烁跳动的火光,像悬在虚空中的星星那样,只不过强烈刺眼多了。韩柏细心一想,知道那是位于清凉山上的鬼王府,火光烁动正是鬼王府后院的灯火,由这角度看去刚好隔着楠树林,风吹树摇,形成诡异的视像。
韩柏一呆道:“有什么好看的?”
范良极嘿然笑道:“对不起!我应该说用你的狗耳听听才对。”
韩柏愤然劲聚双耳,立时收到左方屋处传来夜行人掠过去远的风声。
范良极冷冷道:“不懂用耳的人,最好不要上夜街,否则丢了小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韩柏虽然心中佩服,口头却不让道:“人耳当然及不上狗耳的灵锐。”
范良极一肘挫向他肋下软弱处,冷喝道:“不要乱吠,来吧!”伏身前蹿,箭矢般投向远处另一屋脊上。
韩柏闷哼一声,忍着痛楚依循着名震天下的独行大盗的路线,紧追在对方身后。转眼间,两人扑至清凉山脚下,上方的鬼王府灯火闪耀,照亮了树林的上方,透着凄迷神秘的色彩。
范良极看韩柏学他蹲在一块巨石后的草丛里,道:“想进鬼王府的人,都看中了这片后山的楠树林,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潜进鬼王府的后院去,岂知正中鬼王的诡计。”
韩柏一呆道:“这么大片树林,除非数以千计的卫士来把守,否则怎能阻人进去?”
范良极曲指头敲他的大头一下,笑道:“让我指点你这小子吧,楠树林内树与树间缠缚着肉眼难见的细线,只要触上,即会发出警报。不过这还不是厉害处,因为够胆闯鬼王府的都是高手,这些线绝瞒不过他们,难搞的是宿在林内的鸟群,只要有人经过,突然惊飞,比任何警报更可靠。”
韩柏愕然道:“那为何你又带我到这里来,不是摆明玩我吗?”
范良极胸有成竹,悠闲地挨在石上,微笑道:“小伙子!给点耐性吧!很快就有好戏上演了。”
话犹未已,山上的楠树林里蓦然响起鸟儿尖嘶和拍翼的响声。接着附近所有鸟儿闻声响应,离林而起,一时林上漫漫夜空,尽是鸟鸣鸟飞的喧闹声。韩柏暗忖原来声势会是如此惊人,难怪瞒不过鬼王府的人。不知是谁夜闯鬼王府呢?
范良极道:“机会来了,莫要错失,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紧跟我身旁,让我可保护照顾你这浑小子。”说到最后第二句,他早掠出十丈开外。
<!--PAGE15-->韩柏此时才知道他在等候有人闯来惊起宿鸟时产生混乱的良机,浑水摸鱼偷进去,心中折服,忘了反驳,追着去了。两人把速度提升至极限,无声无息穿林而过,范良极驾轻就熟,领着韩柏避过林内的布置,不一会穿过了茂密阴沉的楠树林,藏身在一株可俯视整个鬼王府后院的大树浓密的支叶里。后院黑压压一片,其中几间屋舍虽透出灯火,却是寂然无声,反之在前院某处却被火焰照得亮如白昼,隐隐传来人声。
韩柏细察宏伟府第的每一角,与范良极所绘的图样分毫不差,赞道:“你若老得没有能力偷东西,大可转行画春图。”
范良极低咒两句,道:“灯火处是正院内的练武场,看来那刚闯进来的人颇有两手,否则鬼王府的人早轰走他了,哪有闲情像现在般和他聊天。来!我们去看看。”
范良极双耳一阵耸动,倏地一拉韩柏,扑落后园,沿着一道长廊往前奔去,又一拉韩柏,闪入廊舍间一个小园的假石山后。韩柏知趣不作声。风声响起,两道人影在长廊掠过,转往右方去了。
范良极低声道:“这是鬼王手下二十银卫的人物,这批人当年随鬼王南征北讨,实战经验丰富无比,即使武功比他们高的人,也会因不够狠和辣,致败在他们手下,你要小心,他们都穿银衣,非常易认。好!我们走!”
韩柏集中心神,把魔功提至极限,几乎是贴着范良极的背脊穿房过舍,扑向广场去。两人再避过几起巡逻的卫士,最后来到广场东侧一所无人的饭厅里,潜到窗台下,一起伸头往光若白昼的广场望去。十多名银衣大汉,手拿火把,分立广场四周,隐然包围着卓立广场中央的一名鬓发如银的老人。
范良极道:“原来是他,看来无论平日怎么清高的人,都会起贪念。”
韩柏好奇道:“是谁?”
范良极正想回答,见两男一女由广场对面的屋舍悠然走出,其中一名师爷模样的人笑道:“对不起!鬼王今晚没有兴趣见未经预约的客人,招我们来打发谢朴兄。”
韩柏忘了追问范良极,细心打量着在那师爷旁的两个人。那女的年纪在四十许间,生得像母夜叉般丑陋吓人,一望就知是臭脾气的人。那男的高瘦挺直,站在两人间,自然而然使人从他的神态和气度,察觉出他是地位最高的领导人物。
韩柏透了一口凉气道:“若非我知道鬼王仍龟缩屋内,必然会猜这高瘦汉子是鬼王,谁能有这种气势。”
范良极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传音进他耳内道:“算你有些眼光,这人是……”
外面那银发老者仰天一阵大笑,打断范良极的话,笑声倏止,身子轻晃下,冷冷地望着那高瘦汉子,皮肉不动地道:“阁下是否昔年曾助传鹰大侠一臂之力的铁存义大侠的后人?”
<!--PAGE16-->那高瘦汉子微微一笑道:“我是他的孙子铁青衣,谢兄确是博闻,只从铁某刚才向谢兄送出的一道劲气,推测出是我们铁门的‘玉蝶功’,不愧名震苏杭的高手。”
谢朴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狂气大收地道:“本人一向尊敬铁大侠,故绝不愿与铁兄动手,只不知若谢某现在离去,铁兄会否拦阻?”
范良极在韩柏耳旁冷笑道:“现在才知怕,真是后知后觉,这铁青衣是虚夜月的三个师父之一,武功仅次于鬼王,因为一向非常低调,江湖上知悉其人者极少,我倒要看看谢朴如何脱身。”
一个破锣般的粗声在场中响起,原来是那丑妇在说话,只听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谢朴你刚才惊起宿鸟,理应知难而退,不要以为诈作要见府主,就可掩饰你闯府之罪。”
那师爷接口道:“念在你还没有伤人,我恶讼棍霍欲泪代你求铁老一个情,只要你留下一指,即可离去。”韩柏心中暗叹,这是摆明要与这个什么苏杭高手过不去了。
范良极乘机在他耳旁迅速介绍道:“这恶棍和你这**棍最不同的地方,就是真的使得一手好棍,和那‘母夜叉’金梅都是鬼王府座下四小鬼的人物,非常不好惹。”
韩柏暗叫一声娘!到了身在虎穴,范良极才说这个如何厉害,那个如何厉害,分明在坑他。
谢朴仰天一阵长笑:“谢某再说下去,反叫你以为我怕了你们,哼!我既然敢来!就有信心离去,请了!”倏地后退,大鸟般往后跃起,转眼间没入黑暗里。
范良极和韩柏面面相觑,为何场中鬼王府的人没有半点追赶的意思?念头才起,东面的屋脊上传来谢朴的惊叱,接着是兵刃交击的声音,原来另有鬼王府的人把他截着,只看铁青衣和那十多个持火把卫士冷静安然的表情,就知谢朴凶多吉少。韩柏心中凛然,鬼王府果是高手如云,只是眼前三人,便叫他和范老鬼难以应付。
范良极神色变得凝重无比,凑过来道:“他们三人为何还不滚回去,留在这里喝西北风?”
韩柏下意识地缩低寸许,惊疑道:“若要留下手指,你最好代为办妥。”
铁青衣的声音刚好在广场中响起道:“何方高人大驾临,何不出来一见?”
韩柏和范良极遍体生寒,心想此人若能如此发觉到他们的行踪,功力岂非骇人至极。要知范良极乃天下群盗之王,最善潜踪隐匿之术,要发现他谈何容易。韩柏则身具赤尊信的魔种,自然而然拥有了这不世高手的特质功力,当他蓄意避人耳目,除了庞斑等绝顶高手外,谁能如此轻易发现他的踪影?广场四周卫士持着的火把猎猎作响,深秋的寒风呼呼吹拂。
范良极传音道:“不要答话,他可能在试我们。”韩柏头皮发麻,点了点头。最初来此想偷窥虚夜月的兴奋心情,**然无存。
<!--PAGE17-->铁青衣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要铁某把你逼出来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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