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打,打的就是北元!(1 / 2)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恳切:
“北元残部,如今不过是癣疥之疾,龟缩漠北,已难成大患。我大明只需固守边防,稳扎稳打,不出十年,国力鼎盛,届时再言北伐,则如泰山压卵,易如反掌。而今仓促进兵,实乃舍本逐末,非明君所为。恳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李善长说完,深深一拜,整个奉天殿内,气氛愈发凝重。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文官的心声。
稳定,发展,这才是他们心中的头等大事。
“李相国所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李善长话音未落,户部尚书便紧跟着出列,他脸色发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急到了极点。
“启奏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臣掌管天下钱粮,对国库虚实最是清楚。去年,河南、山东两地大旱,朝廷为赈灾,已拨付钱粮数百万。今年开春,为修缮黄河大堤,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如今国库之中,粮草仅够京师及九边将士一年之用,若要支撑一场数十万大军的北伐,至少需要再从江南、湖广等地征调三倍以上的粮草!”
他越说越急,几乎是在嘶喊:
“这不仅仅是钱粮的问题!陛下,数十万大军出征,就需要数百万的民夫转运。眼下正值春耕,若强征民夫,则田地荒芜,秋收无望!百姓无粮,则流民四起,国本动摇啊!这...这是要挖我大明的根基啊!臣...臣附议李相国,恳请陛下,万万不可轻言北伐!”
他说完,竟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声泪俱下。
他这一跪,立刻又有十数名文官跟着跪下,齐声高呼:
“恳请陛下三思!”
整个奉天殿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然而,这还没完。
“陛下,臣亦有话说。”
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一个以刚正不阿,不畏皇权著称的硬骨头,迈步出列。
他不像李善长那般讲大局,也不像是户部那样算细账,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反对。
“《尚书》有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君王之政,在于顺天应人。如今我大明之‘人’,在于休养生息,安居乐业。此乃人心所向,亦是天意所在。”
詹徽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大殿之中:
“北元乃蛮夷之属,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其势盛时,我大明尚能以弱胜强,将其驱逐。如今其势已衰,如丧家之犬,我大明更应彰显天朝上国之仁德,以王道化之,而非以霸道伐之。穷兵黩武,非仁君所为,恐伤天和,有损圣德。臣以为,与其耗费国力于不毛之地,不如将钱粮用于教化万民,兴修水利,此方为万世之基业!臣,反对北伐!”
三位重臣,从国家战略、财政民生、儒家道统三个方面,层层递进,将反对北伐的理由阐述得淋漓尽致,入情入理,几乎无懈可击。
一时间,整个文官集团士气大振,纷纷点头称是,看向御座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他们相信,面对如此周全的谏言,便是开国皇帝,也该收回那道不切实际的命令了。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从跪了一地的文官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另一侧,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武将勋贵们身上。
“你们呢?”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魏国公,徐达!”
被点到名字的,是开国第一名将,中山王徐达。
他身姿挺拔如松,虽然同样年岁不小,但身上那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却丝毫未减。
“臣在!”
徐达一步跨出,声如洪钟。
“咱刚才问的话,你也听见了。李善长他们说,打不得。”
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怎么看?”
徐达虎目一张,环视了一下对面那些面带忧色的文官,而后猛地一抱拳,对着朱元璋朗声道:
“回陛下!臣以为,当打!而且要立刻就打,狠狠地打!”
“哦?”
朱元璋眉毛一挑。
“李相国他们说的,是安坐庙堂的道理,是太平时节的道理!可咱们大明的江山,不是靠道理说出来的,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徐达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力量。
“他们说北元是癣疥之疾,臣却不这么看!草原上的狼,只要还没死绝,就永远是心腹大患!今日我们念及民力,放他们一马,明日他们恢复元气,就会立刻南下叩关,骚扰边民,屠我子民!与其日后年年防备,岁岁用兵,不如趁其病,要其命!毕其功于一役,打断他们的脊梁骨,让他们百年之内,再无南下之力!”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激昂:
“至于钱粮,臣以为,打仗固然耗费钱粮,但打赢了,草原的牛羊、马匹,皆可为我大明所用!更能换来我大明北境百年的安宁!这笔账,怎么算,都划得来!臣,恳请陛下下旨,末将愿为前驱,不破北元,誓不还朝!”
“说得好!”
徐达话音刚落,他身后立刻响起一声爆喝。
开国猛将,信国公汤和出列,瓮声瓮气地说道:
“陛下,打!俺们这帮老骨头,还能再披甲上马,为大明再开一次疆!那帮鞑子,就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打残了,打怕了,他们才知道我大明军威浩荡!”
“臣附议!”曹国公李文忠,朱元璋的亲外甥,同样出列。
“臣附议!”颍国公傅友德,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目光灼灼。
“臣等,皆附议!愿为陛下效死,荡平漠北!”
轰的一声,蓝玉、冯胜、耿炳文...所有在京的武将勋贵,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甲叶碰撞之声铿锵作响,汇成一股惊天动地的钢铁洪流。
那股扑面而来的铁血煞气,瞬间冲散了文官们营造出的悲苦压抑气氛。
整个奉天殿,被清晰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边,是李善长为首的文官,个个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另一边,是徐达领衔的武将,人人战意高昂,杀气腾腾。
“匹夫!”
李善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达等人,怒斥道,
“尔等只知战功,好大喜功,可知此战一开,将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家庭分崩离析!尔等眼中只有军功,何曾有天下苍生!”
“放屁!”
脾气火爆的汤和当即就骂了回去,
“李善长,你个老东西,坐在京城享福,可知我边关将士,每年要死多少人?可知我大明百姓,每年要被那些鞑子掳走多少?我们不去打他们,他们就会来打我们!到时候你口中的天下苍生,就要在蒙古人的马刀下哭嚎!你这叫爱惜百姓?你这是妇人之仁,是取死之道!”
“你...你一介武夫,粗鄙不堪!安敢在朝堂之上,口出秽言!”
一名御史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汤和骂道。
“老子就骂了!怎么着?”
一个年轻的侯爵将领跳了出来,瞪着那御史,
“尔等酸腐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动动嘴皮子,还会干什么?要不是我们这帮粗鄙武夫在边关流血卖命,你们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跟我们讲什么‘王道仁德’?”
“住口!国家大事,岂是尔等喊打喊杀便能决定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事更当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