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若即若离心迹明(1 / 2)
平城的四季,春时多雨,夏时燠热,秋时多风,冬时潮冷,如此清晰分明地,两年的时光如此过去了。
这两年里,常有其他各藩地或开战或联姻的报章抵达容华的案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天下大势,如风如云。
这两年里,容缓住在城主府外,进出城主府间,她的身影逐渐成为平城人们眼中不可切割的风景,谁都晓得城主府有一位如同雪捏成一般的缓姑娘,人人都在猜测这位缓姑娘在城主府会有的身份,也好奇着她与叶家小姐维持着怎样微妙丛生的情谊。
是呢,这两年内,容缓与叶艾往从甚密。在平城人的眼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
彼此身边的人对这样的交往皆有微词。
兰慧不时提醒容缓莫被叶艾那张看似娇憨的笑脸欺骗,提防对方别有居心。甚或,即使叶艾当真如其外表一般纯真无害,其父其兄乃致其家族皆非善类,还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叶父则耳提面命,叮嘱女儿戒备容缓那等心机满腹的贫孤女,他告知女儿:如这等出身低贱的人,生平最怕的便是被打回原形,所以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抓住现在的一切,不择手段地改变既有的命运。对这种来自尘埃的女子来说,生来高贵的贵族千金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敌,更遑论在她们中间还有一个终有一炸、名为“容华”的雷区。
容缓只觉叶艾活泼有趣,那是自己无法拥有的特质。如今,她当真喜欢着这个朋友,很期待那张鲜活明媚的笑脸在自己眼前不时来来去去。
而叶艾,对父亲的话采取“三不原则”,不顶撞,不辩解,不遵从。她至今仍奇怪着比自己小上两岁的容缓在什么时候读了恁多的书,又从中看得了什么样的世界。她也很想看明白容缓为何从未因任何事而慌乱失措,又为何面对任何事时都从容得宛如一尊佛。
“缓缓,清香楼推出新的菜色,我们去吃好不好?还是,你更想到九香斋去吃点心?不然,我们去韶光阁,去看今春才上市的胭脂水粉,或者挑几样最新式样的首饰?好不好?好不好啊?”
耳边声语清脆且明亮,容缓抬眸一笑。
“谢天谢地,缓妹妹终于看到我了。”叶艾扑了过来,两手按在她面前那些成堆书册上,“昨日我来时你在看书,我不敢打扰,乖乖就走了。今日来你还在看书,是打算看到几时?你也看看外面吧,有姹紫有嫣红,有鸟语有花香,处处好风景。你不是老先生,怎就一味埋在书里?”
容缓略作回忆:“前几日,我不是才陪你逛过街?”
叶艾掩面:“这话哪里像是从一位正当妙龄的少女口中说出?你不晓得逛街对于女子来说,有着怎样不可抵挡的**么?”
容缓虚心请教:“是怎样的**?”
叶艾郑重传授:“就如蜜糖之于蚂蚁,灯火之于飞蛾。”
容缓忍俊不禁。
叶艾娇嗔:“你别只有笑,今日到底要不要陪我上街嘛?”
容缓向窗外看了看:“用过午饭后?”
叶艾好不易等到她松口,哪里等得及午饭之后?上前将她挽起:“自然是眼下就走,我们先去清香楼品尝新菜色,再去九香斋品尝点心,然后去韶光阁选首饰与胭脂,你今日下午的行程属于你家叶姐姐我,严禁临阵逃脱。”
容缓无奈苦笑,只有听之任之了。
眼瞅着缓缓近乎被架着便出了门,兰慧忙不迭取了一件披风跟上:这位叶小姐,确定是位世家小姐没错么?
这个小院,便是容缓在容氏叔夫人家所住之地,比不得紫荆轩精致秀丽,却也舒适宜居,尤其院内那株栀子树,已经给容缓送来了两个花期的芳香。如今,它又已然花苞累累,待花期来临,必然又是花开如雪,姿影皎皎。
“小的见过叶小姐,见过缓姑娘。”
她们走出小院时,迎面容保正到。后者行礼后,偷眼打量了下两位的架式,暗叫“不好”:上一次也是这般情形,刚巧上门的自己被叶小姐“抓了壮丁”,结果一路走一路多,大包小包压上身,若非这两年高了些壮了些,势必要被压垮了腰。
叶艾眼前一亮:“容保来得正好,我要与缓妹妹上街玩耍,你也加入如何?”
前度遭遇历历在止,打死也不想挑战第二遭。容保赔笑:“叶小姐恕罪,小的此来是奉了广叔的命,有事向缓姑娘禀报,待禀报完了还须回去当差,不然就要吃广叔的板子了。”
广叔?容缓暗笑。难怪容保小哥能够成为容华心腹,处事拿捏忒是有度。试想,到平州两载,自己与广叔谋面不过两三次,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纵是当真有事,也是高大娘现身,何须劳动到这位城主亲随?但若是在叶艾面前直道是奉城主之命,势必引发一波尴尬……端的是为主子分忧去虑,用心良苦。
“不知广叔有何吩咐?”容缓问。
料到缓姑娘必定悟透了自己的话外话,容保道:“广叔说,前两日请缓姑娘代劳抄写的那本账册有几处似乎有些出入,若是缓姑娘得空便请过府一趟,广叔想当面与您核对一遍。”
容缓点头:“需即刻前往么?”
“这……”容保瞥了瞥叶小姐的面色,生怕她一个不悦,又将自己拉成苦力,审时度势之后,谨慎道,“倒是不需要这般着急。缓姑娘眼下若是抽不出时间,明日一早……”
“那便明日一早再说。”叶艾等得正是这句话,“缓妹妹,我们快些走,否则不知又有什么事情找来。你须记住,对我们女子来说,逛街是永恒的修行。”
容缓嫣然:“多谢叶姐姐指教。”
容保呆呆望着两位姑娘一道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摇头:真是神奇啊神奇,不愧是平城的年度之迷,就算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自己也如同平城的所有人一般,看不透这两位姑娘间的友谊是真是伪是实是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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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容保的禀报,容华安之若素,指中笔一滴墨落下,将桌上宣纸染出一点狼籍。他就默落字,写出一纸狂草。压在纸上的纸镇受其波及,接连“咚”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