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三将(1 / 2)
孙休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指尖在御座的龙首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轻响。
“评估不足?”他重复着丁密的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好一个评估不足。一次不足,便折损我数千将士,更损我江东颜面。”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最终落在了大将军丁奉身上:“丁将军,你戎马一生,善断军机。以你之见,盛曼之败,是因其一人之过,还是那西蜀确已非昨日之阿斗刘禅时的孱弱之邦了?”
丁奉须发皆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闻言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陛下,盛曼贪功轻进,疏于侦查,确为主因。然观永安守备,邓艾用兵老辣,蜀军调度有方,绝非仓促而成。刘谌此子,甫一登位便雷厉风行,夺兵权、诛黄皓、清内廷、立太学、振武备,其志不小,其行更疾。老臣以为,我等此前,确是小觑了这位蜀汉秦王。”
孙休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又将目光转向丞相濮阳兴,询问道:“丞相,依你之见,我东吴如今,是该暂息兵戈,坐观其变,还是当整饬大军,再度兴兵,以雪永安之耻,并趁其羽翼未丰,予以重击?”
濮阳兴心中一震,知道陛下这是要做出战略抉择了。他沉吟片刻,谨慎答道:“陛下,蜀汉大乱刚平,刘谌锐意进取,其势初成,然其底子犹薄。仍然要面对北边的压力,我大军新挫,虽伤元气未损,然士气需振,尚且需要时间。”
“曹魏司马昭,狼子野心,篡逆之相已显。其平定淮南诸葛诞之乱后,势力更盛。若我江东与西蜀持续鏖兵,不论胜负,恐皆是为司马昭做嫁衣,令其坐收渔利。故老臣以为,此时再兴大军征蜀,非上策。”
魏蜀吴三国相互掣肘,或为联合,或为战争,但总体上,吴国和蜀汉联手居多。现在盛曼贸然进攻永安,就打破了双方的和平。
左将军张布此时出列,他性子较急,朗声道:“陛下!丞相所言虽有理,然永安之败,若我不闻不问,岂非令天下人耻笑我东吴无人?更助长刘谌小儿气焰!臣以为,纵不大举征伐,亦当发精兵数万,以良将统之,再攻永安!一雪前耻,二则试探蜀汉虚实,叫刘谌不敢小觑于我,方可再图后计!”
右御史大夫孟宗则持重摇头:“张将军,雪耻固然重要,然国家大事,岂能尽由意气用事?再度兴兵,胜固然好,若再有闪失,我江东颜面何存?国力损耗几何?届时曹魏若南下,我何以当之?”
“难道就此算了不成?”张布抗声道。
御座之上,孙休看着臣子们的争论,眼中波澜起伏,心中却在飞速权衡。
他深知张布所言代表了军中许多将领的不忿,雪耻是政治需要,也是维持军心士气的必要。但濮阳兴和孟宗的顾虑更是老成谋国之言,与蜀汉死磕,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虎视眈眈的司马昭。
片刻之后,他抬起手,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盛曼之败,罪在其身,然国威不可堕。”孙休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大举征伐,劳师动众,确易为司马昭所乘。然,亦不可使西蜀以为我东吴可欺。”
他做出了决断:“传朕旨意。”
“其一,盛曼兵败辱国,削其一切爵禄,其家眷暂不追究,以待其是否尽节。令军中以此为戒,整肃轻敌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