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多多良滨之战(二)(1 / 2)
永禄十年(1567年),北九州的风如同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肆意的卷着枯草碎屑,这些碎屑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在空中无助的飞舞着,最后被无情的抛向古处山城那早已残破不堪的断壁残垣。
城外,两万大友军的营帐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帐中,炊烟袅袅升起,但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军营中弥漫的焦躁气息。
城上,秋月种实的家纹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城下的大友军示威。这位屡叛屡战的筑前豪族,正静静站在城头凭栏远眺,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城下的大友军阵。
“主公,大友军又在架设云梯了!”一名家臣急匆匆跑上城头,躬身禀报,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紧张。
然而,秋月种实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他的声音相当平静:“让他们来。户次鉴连的刀再利,也砍不破咱们加固的城墙;臼杵鉴速的谋略再深,也耗不过咱们囤积的粮草。”
自从长谷山之战失利以及休松城沦陷之后,秋月种实就完全打消了与大友军进行野战的想法。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从兵力还是素质方面来看,他的守军都远远比不上大友军。因此,他认为只有依靠险峻的城池进行固守,才有可能拖垮敌人。
更为关键的是,秋月种实准确把握住了大友军的弱点。他深知,来自中国地方的毛利元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能够牵制大友家的绝佳机会。
此时,站在城下的户次鉴连,正身着黑色胴丸铠,手中紧握着一柄长枪,直直的指向城头。这位被人们誉为九州第一将的大友家老,此刻脸上竟然罕见的浮现出了一丝凝重之色。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只见无数架云梯如同密密麻麻的长蛇一般,迅速架设在城墙上。
与此同时,大友军的铁炮队也在城下整齐列阵,一时间,枪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密集的弹丸如雨点般打在城墙上,溅起一片片碎石,场面异常激烈。
然而,古处山城的防御远比想象中坚固。秋月军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滚石、擂木、热油倾泻而下,将攀爬云梯的大友军纷纷砸落;城头上的弓矢队箭如雨下,射杀着城下的铁炮足轻。
大友军再次连续进攻,付出了近千伤亡的代价,却连城墙的一角都未能攻破。
“撤!”户次鉴连无奈下令,看着士卒拖着疲惫的身躯退回阵营,他眉头紧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这次平叛,已经持续了整整二十天,原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却没想到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僵局。
一旁的臼杵鉴速叹了口气:“秋月种实,这次学乖了,死活不出城。再这么耗下去,粮草怕是要见底了。”
吉弘鉴理也点头附和:“更麻烦的是,军中的国人众已经开始躁动了。他们大多是丰后、筑前的地头蛇,家业都在后方,如今战事胶着,难免会担心自家的领地安全。”
户次鉴连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战国时代的国人众,向来是有利则聚,无利则散,他们追随大友家出征,为的是掠夺战利品,而非陪着秋月种实耗死在古处山城下。一旦他们的利益受到威胁,随时可能倒戈相向。
就在大友军进退维谷之际,一则消息如同惊雷般在军营中炸开,毛利家动员了!
“听说了吗?毛利元就已经下令,让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出兵,总兵力超过三万,已经在周防、长门边境集结了!”
“何止啊!我听府内城来的兄弟说,毛利水军也出动了,现下就停泊在门司港,看样子是要渡海进攻丰前!”
“完了完了,咱们的领地都在丰后、筑前,要是毛利军打过来,咱们可就无家可归了!”
流言像瘟疫一样蔓延,军营中顿时人心惶惶。原本就对围城战不满的国人众,此刻更是炸开了锅。筑前的立花家带着一群国人众,冲进了户次鉴连的本阵。“户次大人!请立刻撤兵回援!”立花鉴载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哭腔,“毛利家若真大军压境,大友家危在旦夕,若是被毛利军得逞,大家就彻底完了!”
“是啊,户次大人!”其他国人众也纷纷附和,“秋月种实不过是癣疥之疾,毛利元就才是心腹大患!咱们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了,赶紧回师丰后国才最要紧!”
户次鉴连脸色铁青,厉声呵斥:“放肆!军令如山,岂能因几句流言就撤兵?毛利家是否真的出兵,还未得到证实,怎能如此动摇军心?”
“不是流言!”立花鉴载抬起头,眼中满是道不明的情绪,“我已经收到了博多港来的急信,毛利家前锋已经攻占了丰前的几个小据点,门司城本就在其手中,这一点,请莫要忘记了!真的,户次大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国人众,户次鉴连心中一阵无力。他知道,这些人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毛利元就对北九州的觊觎,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先前的门司城之战,毛利家就与大友家结下了深厚的梁子,若不是当时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从中调解,双方恐怕不知要打到何时才能罢休。
可如今,足利义辉已然在永禄大逆中被弑杀,那个维系着大友家与毛利家和平的纽带,已经彻底断裂。
“诸位稍安勿躁,”臼杵鉴速连忙上前打圆场,“毛利家的动向,家中已经派人去核实了。在收到府内城主公的命令之前,还请遵守军纪,不得擅自行动。若是真有危急,我等自然会做出决断。”
国人众虽然不满,但见户次鉴连和臼杵鉴速态度坚决,也不敢公然违抗,只能愤愤的退了出去。可军营中的躁动,却并未因此平息。士卒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斗志愈发低落,原本整齐的军营,此刻变得杂乱无章。
户次鉴连、臼杵鉴速和吉弘鉴理三人回到议事帐,脸色都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