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巴伐利亚的苦啤酒(1 / 2)
第148章巴伐利亚的苦啤酒
喷吐著白色蒸汽的齿轨火车將那座“木偶之镇”拋在身后,小镇外表美丽,內里却被自私与平庸侵蚀。
窗外壮丽的阿尔卑斯山景在铁三角眼中,也只剩下冰冷讽刺的灰白色调。
火车车厢內的气氛压抑沉重。
威廉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地靠在窗边。
他的眼眸凝视著飞速掠过的风景,但焦距显然不在雪山与森林上。
他用这种方式来排解心中因村民忘恩负义而產生的噁心与愤慨。
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对抗恐怖的ua,也能无畏地冲向枪林弹雨。
但他的质朴之心却难以理解来自被守护者的背叛与恶意。
朱利安的状况更加糟糕。
这位以优雅与理性自居的法兰西学者蜷缩在座椅角落,双手捂住脸。
標誌性的金丝边眼镜被隨意丟在小桌上。
平日里闪烁著求知慾与狡黠光芒的湛蓝色瞳孔此刻显得空洞,流露出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目睹人性丑陋后的幻灭感。
心志最坚定的林介也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
那並非身体上的劳累,而是一种源於精神层面的消耗。
他感觉自己刚结束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爭。
这种充满矛盾的胜利,比惨烈的失败更让人感到无力与空虚。
当他们返回巴伐利亚州首府慕尼黑这座繁华都市时,已是第二天黄昏。
施密特教授以“需要立刻返回海德堡整理关於马斯克的重要遗物”为由匆匆告別。
林介知道,这位可敬的老教授更需要时间与空间去独自处理这段经歷带来的衝击。
在与施密特教授告別之后,朱利安终於开口说了自离开奥伯阿默高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需要————喝一杯。”
他的声音乾涩,透露出用酒精麻痹大脑的渴望。
於是当晚,在慕尼黑老城中心名为“皇家酿造”的酒馆里,铁三角团队召开了任务后第一场也是最压抑的心理疏导会议。
这里与伦敦的公共酒馆不一样。
教堂穹顶般挑高的天板下,摆放著数百张粗大原木製成的长条桌椅。
数以千计不分阶级身份的巴伐利亚本地人和世界各地的游客聚集於此。
他们高举著容量高达一升的陶土啤酒杯,用各种语言高声喧譁、爭论、歌唱。
空气中瀰漫著烤猪肘的油腻香气、硷水麵包的麦香与巴伐利亚黑啤酒独特的烘焙焦香。
铜管乐队正在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不知疲倦地演奏著欢快的传统民间乐曲。
整个啤酒馆就像一个充满巴伐利亚式粗獷生命力的熔炉,个人的忧愁在这里显得微不足道。
但这股欢乐的氛围却未能感染到角落里属於林介团队的小木桌。
朱利安像酒鬼似的一杯接一杯地猛灌冰冷的黑啤酒。
他的脸上已浮现出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威廉保持沉默,他只是安静地陪著朋友喝酒。
在灌下了至少三升黑啤酒后,朱利安那根理性与优雅之弦终於绷断了。
“砰!”
他將沉重的酒杯狠狠砸在木桌上。
酒杯因巨大的衝击力而碎裂,啤酒泡沫四下飞溅。
这声巨响让周围喧譁的酒客们都安静下来。
他们纷纷將诧异与不善的目光投向这个胆敢在他们“圣地”撒野的外国人。
威廉灰色的双眼抬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自光回敬过去。
那些原本想上前来找麻烦的巴伐利亚壮汉们,接触到他有如凝视尸体般的眼神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们明智地转过头去,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啤酒与吹牛之中。
朱利安却没有察觉到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变得通红的眼睛瞪著林介与威廉,用颤抖的声音咆哮起来。
“为什么!”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读过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我读过伏尔泰的《哲学通信》!我坚信理性与教育是驱散人类心中愚昧的火种!我相信拥有健全心智的人,在被从一个暴君手中解放出来之后都应该懂得感恩与自由!”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但是我们在奥伯阿默高看到了什么!我们看到了一群自愿戴上枷锁的奴隶!一群寧愿拥抱带给他们恐惧的魔鬼,也不愿接受我们带来真相的愚民!即使真相有著不確定性,但至少建立在人性之上!”
“他们诅咒我们!他们称呼我们为灾星”!他们为了那个用尸骨製作艺术品的怪物,而仇视我们这些將他们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恩人!”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诞的黑色笑话!”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与困惑:“我们拼死拼活地去维护世界秩序,去守护这些所谓的普通人。
“,“但如果普通人本身就是愚昧到无可救药,甚至甘愿与魔鬼为伍的材料,那么我们的守护其价值又究竟何在!”
朱利安最终说出了最具顛覆性的气话:“或许永恆之蛇他们那套人类净化论”才是正確的!这样一群无可救药的材料根本不值得我们去拯救!”
这番言论让林介的心中一紧。
他知道朱利安这次是真的伤透了心。
他那理想主义的学者之心,在奥伯阿默高那堵由平庸之恶构筑的墙壁上被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林介思考著该如何安慰这位朋友时,威廉的声音响起。
“我们不是为了他们的感谢而去战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