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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吹散一春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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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岭忽然进来两个这样的人,也真是怪。不等苏轼多想,外头又进来一个魁梧壮士。一见此人苏轼惊得直跳起来,不等开口,那人已经叫道:“是子瞻吗?你怎么在这儿!”

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半夜三更到破庙投宿的竟是苏学士的老朋友——凤翔知府陈希亮的四公子陈季常!

陈季常是个经过风浪的豪杰,见苏轼落魄至此,什么也不问,急忙找两件棉衣给两人披上,拆下一扇门板,折了几根檩条子,不大功夫已经升起一堆火来,就在火边热酒给两人喝,又烤了几块干粮。苏轼和朝云向火而坐,身上温暖,肚里有食,大有起死回生之感,真如在梦中一样。

到这时陈季常才问起苏轼为何落到这般地步,苏轼把自己遭难的事大概说了,陈季常脾气火爆,把皇帝、李定、张璪全都骂了一顿。苏轼又问陈季常为何到此,陈季常告诉苏轼:一年前把家从洛阳搬到麻城来了,就在歧亭大胜山,离黄州府不过两天路程。

遇上陈季常,苏轼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陈季常把自己的马让给苏轼和朝云骑着,踏雪牵马把苏轼他们带到自己在歧亭的住处。

陈季常的父亲和三个兄长都是做官的,家境富裕,在洛阳置下一份好大的产业。可他在大胜山里这个住处却只是空地一块,草房两间,宅院尚未建成,家眷也没迁来,屋里空空如也。苏轼虽不知道这个怪人为什么从洛阳跑到深山来住,可想一想,隐约也猜得到。

陈季常年轻时好武艺、爱交游,四处拜名师,学拳棒,练就一身惊人技艺,品行上却不好讲,表面看不出什么,暗中已经沦落绿林,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陈希亮刚直严厉,治军管民都有办法,偏偏治不了这个儿子,说教打骂都不管用,最后想了个没办法的办法,给陈季常娶了个厉害媳妇儿,这才把他管住。

自从成家以后,陈季常比以前懂事多了,身上的恶习渐渐收敛。可他早年认识的一些人、做的一些事却没这么容易洗清,大概就是这个缘故,陈季常才抛弃在洛阳的家业,躲到大别山深处隐居,无非是躲开以前那帮“朋友”,也躲过旧日留下的官司。

陈季常是个爽直的人,穷山荒野遇见老朋友,以为一大乐事,拉着苏轼不让走,每天杀鸡置酒好生款待。苏学士刚受一场大罪,又在路上吃了大苦,现在忽然陷进酒池肉林,就在陈家住了五六天,醉了三四回,留下一阕《行香子》:

“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语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锺,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在歧亭住了几天,陈季常又亲自把苏轼送到黄州,一直到城门外才放心,把随带的银钱全拿出来硬塞到苏轼手里,道声“后会有期”,扬长而去。

辞别陈季常,苏轼急忙拜见黄州知府徐大受。

徐大受字君猷,是海州府东海县人,以朝散郎外放黄州知府。此人性情温和,喜好诗文书画,和苏轼虽不相识,神交已久。听说苏轼到府来递文书,赶紧扔下公事和通判孟震一起迎出来,见面就笑道:“早听说苏夫子要来黄州,我这里住处也备下了,酒也烫好了,纸笔墨砚也备齐了,只等先生赐教!”拉着苏轼就往后走,一直进了私宅,面前出现一处精致院落,月亮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的是“临皋亭”三个字。徐大受领着苏轼进院,前后几间房子走了一遍,对他说:“这临皋亭是我到黄州后才修的,还没住过,夫子既到黄州,不必找住处,就住在我家里,咱们早晚见面,好向夫子讨教学问。”

想不到徐知府如此盛情,苏轼又惊又喜。可再一想,自己虽然被贬到黄州,京城那帮酷吏未必肯轻易放过他,徐大受把他这个“犯官”接到自己家里住,弄不好连累了人家,忙说:“太尊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依朝廷律法,下官不准签书公事,也不便在官府居住,还是另找住处的好。”

徐大受把手一摆:“朝廷离黄州一千里远!谁来问夫子住在何处?”

见徐大受如此热心苏轼也不好多说了。走到堂上,见案头已摆下笔砚,感徐太守盛情,立刻挥笔写就一词: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别以为苏夫子写出这词,就说明他参透了“名利”,其实这两个字极难参透。苏夫子虽然受了一场大罪,得到的教训远远不够,现在的他,仍是污水池里那条以入为出、以辱为喜的“金鳞鲤鱼”,深陷名利不能自拔,只是老苏生就一颗童心,天真烂漫,随时随处都能“玩得乐”而已。

——“不在乎”三个字,他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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