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御批条例定贪刑，帝提文武并进展（2 / 2）
“不用。”
朱厚照摇头，语气依旧坚定，他抬手捏了捏鼻梁，驱散些许倦意：“条例修订是治贪的根基，早一天定下来，就能早一天震慑天下贪官，少让百姓受一天苦，不能耽搁。”
他深知，贪腐问题就像附在大明身上的毒瘤，多拖延一日，就会多侵蚀一分根基，他必须争分夺秒，为国家和百姓扫清这颗毒瘤。
他靠在铺着貂毛的椅背上，闭目养神，看似放松，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着。
条例的事有了眉目，可边防的军事人才问题，依旧像块石头压在心头。
总不能一直靠张懋、徐光祚两位老国公撑着，他们年事已高，总有卸任的一天，大明的边防，需要年轻的栋梁撑起来！
如今，边疆战事频繁，蒙古小王子、鞑靼部落时不时就越过长城劫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大明的军事人才却青黄不接：老将们要么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要么思想僵化不懂新战术；年轻将领要么只会冲锋陷阵不懂谋略，要么就是靠父辈功绩上位的纨绔子弟，根本没真本事扛大旗。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思索着破局之法。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渐渐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曙光透过窗纸，给暖阁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
暖阁外传来宫女轻细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而缓慢，像猫爪踩在棉花上，生怕惊扰了暖阁中的帝王。
原来是到了该上朝的时辰，宫女特意前来轻声提醒。
朱厚照睁开眼，眼底的倦意已被坚定取代。
他刚要起身，殿外的小太监就匆匆进来禀报，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陛下，李首辅已在暖阁外等候多时，说有《问刑条例》的要紧事，要当面和您商议。”
“让他进来。”
朱厚照整理了一下衣襟，动作迅速而整齐，将方才的倦意一扫而空，重新在案前坐好，目光沉静地看向门口，等待着李东阳的到来。
李东阳快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连朝服的衣角都沾着些微霜花，那寒气裹着他急促的呼吸，在暖阁里化作一团白气。
他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臣李东阳，参见陛下！”
起身时，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案上的草案上，当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鲜红划线和旁边的朱批时，先是一惊，瞳孔微微收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他仔细读完批注，眼里的诧异渐渐化作深深的赞同，甚至带着几分敬佩。
他深知陛下这一修改，直接戳中了多年来治贪不力的根源！
他快步走上前，指着批注，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敬佩：“陛下的修改，真是切中要害！旧条例的‘酌情减刑’漏洞，正是这些年贪官们钻空子脱罪的根源，多少贪官靠着伪造政绩、攀附同僚逃过重罚，如此修改，才能彻底断了他们的侥幸心理，震慑天下贪官！”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帝王决策的信服。
朱厚照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信与从容，还有几分看透人心的通透：“李首辅也觉得这条款不妥？朕就知道，你们内阁定是被那些保守派文官磨得没了办法，既要整治贪腐，又怕得罪整个文官集团，才留了这么个口子。”
他目光锐利如鹰，瞬间点破了内阁的两难处境，让李东阳不由得暗自叹服陛下的洞察力。
李东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陛下明鉴，内阁确实有顾虑——怕刑罚过于严苛，会引发文官集团反弹，甚至联合抵制新政，影响朝堂稳定。”
他轻轻叹了口气，身为首辅，既要执行帝王意志，又要平衡各方势力，其中的难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稳定不是靠纵容贪官来换的。”
朱厚照语气陡然严肃，神情庄重如泰山，“贪官不除，克扣的是军饷，寒的是边军的心；搜刮的是民脂，苦的是天下百姓！边军哗变、百姓造反，那才是真的不稳定！与其纵容贪腐埋下大乱的隐患，不如痛下狠手，一次性肃清吏治，才能换得长远稳定！”
他的话字字珠玑，像重锤般敲在李东阳心上，让他瞬间豁然开朗——比起暂时的文官反弹，贪腐蔓延才是更致命的威胁！
两人就草案展开细谈，从“贪腐证据如何确保真实有效”，到“地方与中央贪腐量刑是否统一标准”，再到“监察官员如何规避徇私舞弊”，每一个细节都讨论得格外细致，时而各抒己见争论几句，时而一拍即合达成共识，暖阁里的气氛热烈而高效。
说到边军贪腐的特殊之处时，李东阳突然眼前一亮，上前一步道：“陛下，边军贪腐与地方贪腐不同，涉及军饷、武器、粮草，一旦出问题，直接关乎边防安危，危害比地方贪腐大十倍百倍！臣建议在条例中增设‘边军贪腐专项条款’，并且让边军将领参与条款制定，他们常年在军中，更懂军中贪腐的隐蔽手段，能让条款更贴合实际，堵死所有漏洞！”
他的提议新颖而务实，瞬间击中了边军贪腐治理的要害。
朱厚照眼前一亮，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曙光，当即重重点头：“就这么办！让张懋、徐光祚两位国公也参与进来，他们久在军中，对军饷克扣、武器虚报这些猫腻最清楚！明天就让他们到内阁和你们一起商议，务必让专项条款严丝合缝，连针都插不进去！”
他的决策果断而英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充分展现了帝王的决断力。
“臣遵旨！”
李东阳躬身应道，心里越发佩服陛下的果决——只要是对大明有利的建议，陛下从不会因循守旧，更不会犹豫拖延。
议完《问刑条例》，天已经大亮，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暖阁的金砖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暖阁外传来上朝的钟声，“咚、咚、咚”的钟声悠扬而洪亮，传遍了整个皇宫，催促着百官上朝议事。
可李东阳却没有起身告辞。
他跟随陛下多年，深知陛下的行事风格，每次议完一件大事，定然还有后续的谋划，此刻陛下眼中的光芒，分明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
果然，朱厚照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地看着李东阳道：“李首辅，朕还有个想法，关乎大明未来百年的根基，想和你商量一下。”
“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李东阳连忙躬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朱厚照，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厚照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墙边的巨大舆图前，那舆图用丝绸绘制，标注着大明的山川河流、边镇关隘，笔触精细。
他伸出手指，重重落在北方的边防线，从辽东镇一路划到嘉峪关，身姿挺拔如青松：“如今大明边患不断，蒙古小王子、鞑靼部落时不时来犯，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南方倭寇也蠢蠢欲动，侵扰沿海州县。可咱们的军事人才却青黄不接——老将们年事已高，骑马都费劲；年轻将领要么只会逞匹夫之勇不懂谋略，要么就是靠家世上位的草包，没真本事扛大梁！”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指尖在舆图的边镇位置轻轻敲击，每一下都透着对边防的牵挂。
他回头看向李东阳，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坚定：“而国子监作为大明培养人才的最高学府，现在只教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培养的都是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哪有什么能上马治军的军事人才？朕在想，能不能在国子监增设军事科目，文武并进，让学子们既学孔孟之道，又习孙子兵法、骑马射箭，为大明培养一批既能文又能武的复合型人才，彻底解决人才青黄不接的问题！”
他的想法大胆而前卫，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李东阳耳边——国子监自开国以来，就以培养文臣为主，从未涉足军事教学，这简直是打破了百年祖制！
李东阳听到这话，先是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掌心。
增设军事科目，确实能从根源上解决军事人才短缺的问题，可其中的难处也不少：师资从哪来？总不能让武将去教经史，让文臣去教骑马吧？课程怎么设置？会不会顾此失彼，文不成武不就？还有那些保守派文臣，会不会以“违背祖制”为由坚决反对？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横亘在前的大山。
可他转念一想，陛下说得没错——大明现在缺的就是能文能武的全才，若能从国子监开始培养，十年二十年之后，大明何愁没有栋梁之才？这想法虽大胆，却切中了大明的致命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