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推心置腹的交谈2(1 / 2)
听了陆鸣关于“阶级”和“剥削”的生动比喻,嘎达赫特只觉得眼前像是推开了一扇沉重的大门,门后是一个他从未如此清晰审视过的世界。他正沉浸在这种混合着愤怒与醒悟的激荡情绪中,陆鸣却又抛出了一个更宏大的问题。
“嘎达赫特安答,”陆鸣的目光变得深远,他望着窗外依稀可见的远山,那是草原的方向:“你再想想看。为什么…我们之间,草原和农耕之地之间,会发生这么多战争?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厮杀?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生来就是敌人吗?”
嘎达赫特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部落里头人和萨满常说的话:
“这个…头人老爷们常说…是因为长生天降下白灾(雪灾)、黑灾(旱灾)…草场长不好,牛羊成片地饿死、冻死…部落里没了吃食,活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刀子和弓箭,到南边来…‘讨’一口饭吃。”他说到“讨”字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心里清楚,那不是“讨”,是“抢”。
“说得对,但也不全对。”陆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拿起那根小树枝,在地上那个代表社会结构的金字塔旁边,又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安答,你说得没错。草原上靠天吃饭,游牧的日子,抗风险的能力确实很低。一场大灾下来,辛辛苦苦攒下的牛羊,可能一夜之间就全没了。这就像…”他指了指金字塔的最底层:“住在最‘食物’,一下子就化为了乌有。他们怎么活?”
“是啊!没法子活啊!”嘎达赫特感同身受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看着牛羊倒毙、亲人哀嚎的可怕岁月。
“这时候,摆在面前的路,似乎只有两条。”陆鸣的树枝在图上划动:“一条是等死。另一条…就是去找那些看起来有更多食物和财产的人。也就是我们这些种地的农民。”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陆鸣的语气加重了,树枝猛地点向金字塔的顶端:“遭遇损失的,不仅仅是底层的牧民!那些站在上面的头人、部落王,甚至大汗!他们的财产(更多的牛羊)也损失惨重!他们的奢华生活也受到了威胁!”
“他们也想‘找补’回来!可是,从谁身上找补呢?从那些已经一无所有的底层牧民身上吗?刮不出多少油水了!”
“那怎么办?”陆鸣自问自答,声音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冷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内部的这个大矛盾!牧民活不下去的矛盾,头人财产损失的矛盾——统统转移到外部去!”
“他们会告诉你们:‘是南边的汉人抢占了肥美的草场!是他们的皇帝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只有拿起刀枪,去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于是,一场南下劫掠就开始了。抢到了粮食、布匹、铁器、甚至人口…一部分分给饿红眼的牧民,暂时安抚了他们;更大、更好的部分,则流进了头人、部落王的帐篷和仓库,弥补了他们的损失,甚至让他们更富有了!”
“一次…两次…每次遇到灾荒,或者干脆没灾荒,只是头人老爷们想多攒点财富时…就会习惯性地使用这个‘好办法’。这就形成了一种…‘路径依赖’!就像…就像走熟了一条近道,以后就总想走那条路一样!”
“为了抗风险,也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他们甚至会把这种劫掠变成一种‘传统’,每年都要来抢点东西,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嘎达赫特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以前,头人说要南下‘讨生活’,他和大多数牧民只觉得是天经地义、无可奈何的事情。现在被陆鸣这么一剖析…这哪里是‘讨生活’?这分明是头人老爷们为了填饱自己的腰包、转嫁危机,驱赶着他们这些穷人来送死、来当强盗啊!
“原来…原来是这样…”嘎达赫特喃喃道,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所以,安答,”陆鸣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劫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一种不用流血,能让双方都受益的办法?就像…就像邻里之间,互相帮衬一下?”
“邻里…帮忙?”嘎达赫特皱起了眉,努力理解着这个陌生的概念:“怎么帮?他们种地的,我们放牧的…”
“贸易!”陆鸣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个词,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是贸易!公平的贸易!”
“你想想看!”他开始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你们草原上,有最好的羊毛!有吃草的牛羊肉!有营养丰富的奶制品!这些都是我们这边需要,但自己产出不多的好东西!”
“而我们这边,能种出剩余的粮食!能打造结实的铁锅、锋利的剪刀!还有生活离不开的盐巴!以及你们吃了能帮助消化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