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你还没还完呢(2 / 2)
她不在宫中,不在人间,却在冥途尽头,以律为眼,以魂为镜,冷冷注视着他——这个曾以沉默参与弑兄的帝王。
真正的审判,从来不是斩首示众,而是让你夜夜梦见自己的罪,日日看见良心的溃烂。
他缓缓抬起手,凝视掌心那四字烙痕,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渐转凄厉。
“你还活着……你就永远别想解脱。”
而在清明司密室,线清正伏案修订《清明律例》增补条款。
烛火摇曳,墨香淡淡。
她提笔写下:“凡涉皇室成员……”笔尖微顿,似有所感。
下一瞬,毫尖突颤,墨迹失控,竟自行延展,于宣纸上缓缓凝成一行非她所思、非她所愿的文字:
血统不赦。(续)
烛火在密室中轻轻摇曳,映得线清的侧脸如刀刻般冷峻。
她笔尖悬于纸上,墨珠将落未落,指尖却猛地一颤——那一行字,竟自行流淌而出,仿佛有无形之手执她之腕,在《清明律例》增补页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血统不赦,位高不避。”
她呼吸微滞,瞳孔骤缩。
这不是她的意志,也不是清明司众卿共议的结论。
这是某种更高、更冷、更不容置疑的东西,借她的手,向人间宣告。
她盯着那十一个字,久久不动。
墨迹未干,泛着幽微的暗光,像是从地底渗出的冥河之水,带着千钧重量压进纸背。
她忽然明白——这并非篡改,而是补全。
是那条横贯阴阳的冥途,在等待这一刻的落笔。
她缓缓放下笔,取过朱砂印泥,将新修订的条款郑重誊抄至正卷。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可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她知道,自今日起,《清明律》不再是约束庶民与官吏的铁尺,它已锋芒直指九重宫阙——哪怕龙袍加身,凤冠垂旒,也逃不过魂籍对勘、命丝回溯。
当夜子时,线清踏着薄霜走向冥途哨境。
结界之外,风雨不侵,时间如凝滞。
断言立于雾海边缘,黑袍猎猎,手中禅杖轻点虚空,维系着最后一道屏障。
他并未回头,只低声道:“你来了。”
“她是不是……”线清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亡者,“一直等着这一天?”
断言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冥途尽头那抹灰金色的身影——模糊、孤绝,却稳如天柱,仿佛自开天辟地便伫立于此。
风不起,衣不动,唯有判魂笔悬于身后,笔尖垂落一丝微光,似泪,似誓。
“她等的不是复仇。”断言终于开口,声如古钟震荡,“是证明。”
线清心头一震。
“她要让这世间知道,律法不该有顶点,审判不该有例外。哪怕坐在龙椅上的人,也要低头认罪——不是因为权谋败露,不是因为政敌反扑,而是因为他真的该罚。”
话音落下,远处灰金色身影似有感应,微微侧首。
虽无面容,却令人感到一道穿透生死的目光掠过时空,落在了人间最深的殿宇之上。
七日后,雷雨交加。
紫禁城东角,东宫废墟在电光中若隐若现。
萧玄策独自走入残殿,手中握着一只青瓷杯——与当年那一杯,一模一样。
酒液澄澈,无人知晓是否真有毒
头顶雷声轰鸣。
他缓缓举起酒杯,闭上双眼,喉头滚动,似乎要饮尽二十年前的沉默与罪孽。
就在此刻——
檐下铜铃轻响。
不是风吹,不是鬼泣,是冥途之门被悄然推开一线。
积水倒映出两个影子:一个是帝王持杯颤抖的手,另一个,是披玄甲、束长发的女子静静伫立于雨幕之外。
她未踏入殿中,甚至不曾靠近,只是抬起右手,判魂笔凌空一划。
三个字,浮现于湿漉漉的石阶上方,金光微闪,随即消散:
“还差一步。”
说完,雨停。
云开月出,积水瞬间蒸腾殆尽,唯余一杯清水静静置于阶前,杯中倒映星河,再无毒影。
萧玄策跪坐良久,直至晨曦微露。
他望着那杯,忽然笑了一声,又哭了一声。
而在冥途尽头,那道灰金色的身影,第一次向前迈出半步。
判魂笔尖垂落一滴光——
不是罚,也不是赦。
是等待。
春社日之后第七日,昭冤台碑面晨雾未散。
百姓拾级而上,焚香献花,却忽有人惊呼——
那七字血书,“他还欠我一条命”,竟未随夜露消褪,反而深深渗入石心,化作一道漆黑裂痕,蜿蜒向上,如根须攀爬,悄然逼近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