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星尘归处(2 / 2)
西北边陲,一个偏僻得几乎被遗忘的小山村。凶悍的叛军游骑呼啸而至,挥舞着雪亮的弯刀,狞笑着要将这微不足道的几十户人家化为炼狱。绝望的哭嚎撕心裂肺。然而,就在刀锋即将亲吻孩童脖颈的刹那,异变陡生!村口那株巨大的、据说已活过千年的老槐树,猛然爆发出柔和的、犹如月华星辉交融的翠绿光芒。无数细密如蛛网、散发着晶莹绿芒的藤蔓枝条,如同活物般疯狂滋长、缠绕、交织,顷刻间竟将整个村落包裹成一个翠光流转的巨大茧房。叛军的刀砍斧劈,落在那些看似柔嫩的藤蔓上,竟爆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连射出的火箭都被藤蔓上沁出的奇异清露瞬间熄灭。村民们蜷缩在茧内,透过藤蔓缝隙,看着外面凶神恶煞又无可奈何的叛军,如同目睹神迹降临。
江南水乡,一场可怕的瘟疫随着战乱和洪灾后的泥沼悄然蔓延开来。昔日繁华的市镇,变成了哀嚎遍野的炼狱,尸体堆满了街巷,乌鸦蔽日。染病者皮肤溃烂,高烧呕血,药石罔效,医生束手。就在全城绝望,等待着死亡最终清算之时,一种奇异的呼吸吐纳图样,如同种子落入干渴的心田,悄然浮现在了众多尚未病倒或病入膏肓者沉睡的意识深处。那图样极其简单,似与星辰运转、气流周天隐隐相合,但每一个线条又蕴含着无法言喻的生命韵律。许多人梦醒之后,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依循着梦中的指引开始进行。奇迹发生了!当他们坚持练习这奇异的吐纳法,竟感到体内那股令人窒息、灼烧的瘟毒浊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温和力量梳理、推动着排出体外!咳嗽减轻了,高烧退去了,溃烂的伤口出现了缓慢但坚定的愈合迹象。是夜行仙的怜悯?还是祖先显灵的庇佑?无人知晓,但这源自梦境的“星引祛秽诀”,却如同在死亡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微芒,硬生生从疫魔手中抢回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太行深处,一个世代以采药和狩猎为生的山乡里,有个名叫石头的少年。目睹了乡邻多次被过路兵痞劫掠欺凌,家破人亡的惨状后,他胸中埋下了愤怒的种子,发誓要练就本领,守护这仅存的乡邻。一日入深山采药,遇暴风雨困于绝壁山洞,意外触动了一块崩落的残碑。碑文模糊,只余些许残缺图案,既非文字亦非山川图景,而是几道玄奥诡谲的星辰连线与运行轨迹,刻痕古拙深邃。少年不识天文,只是日日对着残碑刻画,试图领悟其中奥秘。说来也怪,每当他凝视那些线条,心潮涌动间竟有微弱星点在他视线中幻起幻灭,一丝丝冰凉却沛然的奇异气流感,便随着他模仿刻痕轨迹的呼吸与肢体移动,缓缓渗入四肢百骸,带来奇异的精力与敏锐。数年后,竟无师自通,练就了一身匪夷所思的速度与力量,能引动山间微不可察的磁场,攀援峭壁如履平地,掷出的石子更附有不可思议的穿透轨迹。而更可贵的,是那残碑星图中蕴含的那份“立足本土,内求平衡,守护一方”的古拙意念,早已在少年心头生根发芽。他并未成为凶戾的战士,反而将这力量用于庇护山民,于无形中化解了许多危难。那套从星图残影中悟出的拳法步路,带着星辰流转的韵味,被他视为守护家园的信物。
终南山深处,那位常年独居洞府、孜孜以求丹道的古真人玄机子,在一次长达百日的枯坐中,心识沉入谷底,原本以为的道途瓶颈坚如磐石,灵台空荡再无寸进。却在意识最寂静、近乎泯灭之时,倏忽间,无数细微得如同宇宙原初光点的“知识”碎片,毫无征兆地汇入心湖。它们并非完整的功法口诀,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关于天地间万有磁极如何和谐共振、生命气息如何链接山川律动的“道韵”碎片与启示。如同久旱逢甘霖,这些碎片瞬间点亮了他过往积累的庞大丹道经验和无数关于气脉运行的猜想。往昔苦思不解的“水火相济”、“铅汞调和”、“坎离归位”等难题,在这全新的、立足宇宙根本磁极的宏大视角下,竟纷纷豁然贯通!困扰多年的内丹大道门槛,就在那一瞬间轰然洞开!他激动得须发微颤,归功于神游太虚的顿悟。他却不知,一粒曾飘荡万水千山的星辉流萤,恰在那一日,悄然融入了这座洞府地脉深处那口滋养了他百年的灵泉之中。
这些星星点点的奇迹,如同墨黑夜空里顽强闪烁的星光,微小、分散、彼此孤立,却真实无比地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大地上发生。它们无法阻止战火蔓延,无法挽回王朝的倾颓,却如寒夜中的炭火,温暖着绝境中颤抖的灵魂,维系着人性最后的光辉与希望,成为文明在黑暗深渊里摇曳却不曾熄灭的火种。它们是守护的痕迹,是星火蔓延的证据,是黑暗铁幕上那些不灭的孔隙光点。它们散布于乡野巷陌,流传于幸存者喑哑的歌谣与沉默的信念里。世人不知其源,或感念神佛垂怜,或感叹祖宗显灵,或归功于天地自然的某种神秘馈赠。那曾以己为薪、化身为种的神秘力量源头,已彻底成为这片苦难大地和坚韧民族血脉的一部分,沉默无言地滋养着无尽的未来。
唯有在那终南山最深腹地,那座被昆仑星桥宏伟力量覆盖、由上古真仙开辟维系的山谷阵眼,依旧如同亿万载以来那般,忠实地、沉默地运转着。它庞大而精微的灵光网络,无声地沟通天地,协调着因剧变而愈发躁动的灵脉,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宇宙哨兵,以自身的恒定,默默地平衡、守护着这片东土神州,维系着那冥冥中不可言说的微妙循环。山谷中奇花自开落,古木寂寂,无视外界的战火喧嚣与沧海桑田。若是有通天彻地的大能之辈凝神感知,或许会隐约察觉到,在这片星桥根基的脉络间,无形中似乎流淌着多了一些……极微渺、极温暖、与众生气息共振的“杂质”,如同生命的苔痕,悄然点缀着这亘古不变的冰冷法则矩阵。
时光洪流,奔涌不歇。战乱如同狂暴的海潮,终有平息之日。安史之乱的狼烟终于被扑灭,但大唐的元气已然耗尽,昔日的辉煌帝国进入了藩镇割据、皇权旁落的漫长衰变期。山河疮痍,黎民依旧在刀耕火种、税赋徭役的缝隙间艰难喘息。繁华与衰落轮转,如同季节更替。
许多个春秋悄然流走。某个风轻云淡、碧空如洗的春日午后。
华山,这座“奇险天下第一山”,在初春温暖的阳光爱抚下,山花已悄然缀满石隙,针叶苍松绿得发亮,蒸腾起青翠欲滴的勃勃生机。西峰之巅,一处人迹罕至的绝地,深藏着一座名为“仰天池”的小小池潭。池水墨绿深邃,映照着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穹。这里远离尘嚣,只有风声鸟语相伴。一位须发皆白、身躯却依旧硬朗、背着藤筐药锄的老叟,为寻觅几味罕见的老参仙草,在无路的峭壁间跋涉攀登了三天,终于踏足这块被古人称作“通天处”的险地。
他擦去额角的汗珠,环顾四周奇崛的石林与浩瀚的云海。当目光无意间扫过池潭旁一片背风向阳、青苔茂密的巨石凹处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浑浊却依旧锐利的双眼骤然睁大!
两具骨骸,相拥而坐,静静地安眠在向阳的石缝之中。
衣衫早已被漫长岁月和山风霜露侵蚀得朽烂无踪,只余丝丝缕缕的痕迹印在光滑如玉的骨架上。然而,诡异的是,两副骨架通体莹润洁白,竟似上等的美玉雕琢而成,非但没有一丝腐朽的异味,反而散发出一种令人闻之心绪瞬间宁静的、难以言喻的温润光泽与气息!那光泽深邃内敛,既非宝光四射的琉璃,也非俗世美玉的精雕,更像是……凝固的月光?或是沉淀在石头最深处亿万年的星髓精华?
老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不敢靠近惊扰,只在数丈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远观。
左边的骨架,身形颀长挺拔,虽无筋肉,但颅骨轮廓清晰,依稀可辨生前是一位极其俊朗的男子。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光滑额骨的眉心位置,似乎天然地镶嵌着一粒小小的、比芝麻粒更微的纯净光点,极其浅淡温和,如同凝固的星泪,正对着池水的方向。
右边的骨架,倚偎在男子怀中,骨架相对纤细,透着一种冰雪般的清丽气质。长长的银白色发丝,并未随衣物朽烂消失,而是如同被精心梳理过一般,完好如初地披覆在肩骨之后,一直延伸及腰,在阳光和山风的吹拂下,丝丝缕缕,闪耀着柔韧剔透的银光,宛如冰蚕丝织就的圣洁光纱。她的身侧,安静地躺着一柄形制简朴、历经风霜却依旧线条冷冽的古剑。剑身沉埋土中半截,露出的部分色泽深沉古朴,并未生锈,只是收敛了所有锋芒,如同一泓幽深的寒泉。银发与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