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百年战争(1)(1 / 2)
时间锚点:公元历1780年,穆大陆历823年。
地点:穆大陆中部腹地,广袤无垠的“锈红色沙海”。
这里是与300年后截然不同的世界。
此时的穆大陆,远非后世那个以尖端科技、繁荣经济与相对统一秩序主导世界的“霸主”。
它是一片被贪婪、鲜血与种族仇恨浸泡得滚烫的巨型棋盘,是旧世界所有帝国与新兴殖民势力眼中,最后也是最大的饕餮盛宴。
面积超过230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丰富的矿藏、奇异生物资源、以及传说中的古代文明遗迹,点燃了跨越海洋的无数野心。
帝国主义与殖民主义的战车,正以钢铁、火药与一种名为“文明开化”的虚伪旗帜,在这片大陆的每一寸海岸线、每一条河流、每一片绿洲上,碾过原住民的家园与尸骨。
战争,早已从最初的登陆冲突、贸易站摩擦,演变为大洲级别的全面对抗。
来自不同母国的殖民集团、受其扶持或与之对抗的当地代理人势力、以及顽强抵抗的原住民诸部族……
多方力量在这片大陆上纠缠厮杀,将一场场局部冲突汇聚成了持续百多年的血腥洪流。
这就是后世史书上那触目惊心的一笔——穆大陆百年战争。
历时136年,直接或间接导致的死亡人数超过5000万,占当时全球总人口的6.2%。这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意味着几乎每一个家庭都被战争的绞肉机触碰过,每一片土地都浸透了几代人的鲜血。
这是一个最疯狂的年代:对领土与资源的贪婪毫无底线,种族优越论甚嚣尘上,军事技术因战争需求而爆炸性发展(蒸汽弩炮、早期的连发火铳、实验性的装甲机动平台已初露狰狞),同时又与最原始的掠夺和屠杀并存。
这也是一个群星闪耀的年代:无数杰出的将领、睿智(或狡猾)的政治家、探索未知的冒险家、才华横溢的工程师与科学家,如同被时代洪流裹挟的烟花,在历史的夜空中迸发出短暂而耀眼的光芒,又迅速湮灭在更大的黑暗与战火之中。
文明的智慧与创造力,被毫不吝啬地投入到如何更高效地毁灭同类的事业中。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来自未来的、被称为“崩坏”的那种灾难性力量,其表现形式与威胁等级,与300年后截然不同。
它更像是一种伴随高浓度地脉能量(或这个时代某种特有矿物辐射)而偶然出现的局部、零星的自然异变,可能催生出一些危险的变异生物或小范围的环境恶化,但远未形成席卷全球的、有意识的文明级天灾。
在殖民军队的火炮与原住民战士的怒吼面前,此时的“崩坏”确实像个需要靠边站的“小老弟”。
真正笼罩在这片大陆,尤其是被压迫的原住民和底层劳工头上的梦魔,是一种被称为“矿石病”的绝症。它与过度开采某种富含特殊能量的“源石矿”密切相关。
患者身体局部或大面积晶体化,伴随剧烈疼痛、器官衰竭、传染性(通过源石粉尘),且在晚期可能引发危险的“源石技艺”失控或自爆。
无药可治,死亡率极高,是疯狂开采与压榨下最直接、最广泛的人道灾难。
………………
视角拉回当下,拉回这片穆大陆中部,远离已沦为殖民者乐园和战场的富饶沿海地带,深入那片被烈日和风沙统治的锈红色沙海。
黄沙漫天。
干燥、滚烫的风卷起亿万颗沙砾,抽打着一切裸露的事物,发出呜呜的悲鸣。天空是单调的灰黄色,太阳如同一个朦胧的、散发无尽热力的苍白圆盘。
视野所及,是连绵不绝的沙丘,如同凝固的、暗红色的波涛,一直延伸到天地尽头。
少数耐旱的、叶片尖锐的荆棘类植物,点缀其间,更添荒凉。
然而,在这片看似生命禁区的沙海之中,却有一条被无数脚印、车辙和牲口粪便反复践踏出的、隐约可辨的“道路”。沿着这条道路,一支军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这不是骑马扬刀的游牧民族,也不是依靠驼队穿越沙漠的商旅。
这是一支属于殖民时代的军队。
沉重的、由铆接钢板和强化木材构成的装甲蒸汽运输车,如同钢铁巨龟,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车顶粗短的烟囱喷吐着混合煤灰与油污的浓烟,在风中拉出扭曲的黑线。
车辆两侧,是排成警戒队形的步兵。他们穿着厚实的、适应沙漠气候的卡其色军服,戴着遮阳盔,肩膀上扛着保养良好、带有刺刀座的后装线膛火铳。
眼神警惕而冷漠,不断扫视着两侧沙丘的起伏。
队伍中还有更令人瞩目的存在:几台由复杂齿轮、传动杆和高压蒸汽锅炉驱动的步行机甲——或者按这个时代的称呼,“无畏步行机”。
它们高约三到四米,金属外壳在风沙中磨损得斑驳陆离,下肢是反关节的机械足,上肢则装备着多管速射火铳或小口径火炮。
行走时发出规律的“咔嚓…嗤…”的蒸汽排放与金属摩擦声,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散发出强大的武力威慑。
这支军队沿着古老的地图——那些从被征服的原住民部落中掠夺、或从探险家(往往也是间谍)手中购买的羊皮卷——上标记的绿洲与季节性湖泊方位,坚定地向沙漠深处推进。
他们的目标明确:镇压可能藏匿在沙海深处的原住民反抗军据点,勘察并占领新的、可能存在“源石矿脉”的区域,将帝国的双头鹰旗帜插到地图上每一个空白角落。
沙尘沾满了士兵们的脸和军服,干燥和炎热消耗着体力。
但纪律森严,无人抱怨。
他们是帝国最锋利的剑与最坚固的盾,是种族主义与殖民扩张政策最忠实的执行者。
在这片他们视为“无主之地”或“野蛮人占据的沃土”上,任何阻挡在前的生灵或文明,都将被钢铁、火药与所谓的“先进文明”碾碎。
而在他们行军路线侧前方,一处被风蚀岩柱半掩藏的沙谷阴影里,几双充满仇恨与绝望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支钢铁洪流。
那是萨卡兹——这片土地古老原住民的一支——的战士。
他们皮肤因风沙和烈日呈深棕色,身上穿着利用沙蜥皮和粗麻编织的简陋护甲,手中握着打磨锋利的黑曜石长矛、骨刀,以及少量从敌人尸体上捡来的、保养不善的火铳。
他们的人数与装备,与那支殖民军队相比,宛若萤火之于烈日。
但他们眼中燃烧的,是为家园、为生存、为被屠戮的亲人复仇的火焰。
黄沙依旧漫天,殖民军队的蒸汽轰鸣与金属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近。
一场力量悬殊、却注定惨烈的碰撞,在这片被遗忘的沙海中,一触即发。
………………
距离沙海战场数百公里外,穆大陆西海岸,一座由殖民者建立的边境城镇——“新科隆”。
与内陆的荒凉沙海截然不同,这里受海洋气候影响,空气湿润,但气氛却更加压抑。
城镇建筑粗糙而坚固,带着鲜明的殖民风格与军事防御功能,街道上行走的大多是肤色各异的殖民者、商人、雇佣兵,以及少数眼神麻木、从事最卑贱工作的原住民奴隶。
空气中混杂着海腥、劣质烟草、牲畜粪便和一种隐约的、从城镇中心广场飘来的铁锈与绝望的气息。
城镇中心广场,此刻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刑场。
粗糙的木制高台搭建起来,周围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男女老少皆有,多是殖民者及其家属,也有被强迫前来“观礼”以儆效尤的原住民。
他们脸上洋溢着某种混杂了恐惧、兴奋、残忍的复杂情绪,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
在人群边缘,两个身披不起眼灰褐色亚麻斗篷的身影静静伫立。
斗篷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巴和抿紧的嘴唇。